桂花奶冻小狗

孩子不懂事随便写着玩的

【哈德】我把爱葬于昨天

summary:德拉科被哈利带到麻瓜世界去生活了,在那个荒无人烟的小镇,他们拥有永恒的夏天。

【520快乐!!】


 哈利扭动了发条,一段温柔又轻盈,如同山间汩汩流淌的清泉发出的音乐在屋子里徐徐升起,让空落落的房间被这段曲目填满。上午六点的阳光不偏不倚落在桌子的一角,哈利拉过来一个红木做的摇椅,他坐上去,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闭上眼睛的时候,时光似乎在他的周围慢了下来。

 

这一天将永远阳光明媚。他想。

 

德拉科还没有醒,他侧着身子,天鹅绒的被子滑落到腰部以下,散落的金发被夏日的阳光照耀得璀璨夺目。那些光的粒子分散在他身体的四周,白皙的皮肤近乎要融入早晨的日光里了。他翻了一个身,将赤裸的胸膛露出来,随着均匀的呼吸胸膛上下微微起伏。窗外传来一阵鸟叫声,那个声音忽远忽近,最后停在不远处的树枝上,抖落了几片绿叶,德拉科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

 

他揉着眼睛,看向天花板的吊灯短暂地发了一会儿呆,在听到门外走廊的脚步声愈发靠近时才意识到梦境已经远去。

 

哈利的脚步声又沉又稳,让德拉科很快就从朦胧的状态里清醒过来了,他支起上半身,肩膀放松地耷拉在两侧,靠在床头柜上,凝视哈利推开门端着做好的早餐来到他床边然后放下盘子的一系列动作。

 

“睡得好吗?小美人。”他打趣地说,突兀的称呼让德拉科皱了下眉头,哈利笑着将手里的餐具递给他。

 

“别提了,我做梦了。”

 

“噢梦见什么了?”哈利把一个盛着煎蛋的盘子放到他手心,蛋黄非常嫩,一戳就会破,德拉科饶有兴趣地倒弄着那枚脆弱的蛋黄。

 

“我梦见在我28岁的生日宴会上你迟到了。”他终于还是把那枚煎蛋戳破了,金灿灿的蛋液流满了盘子的边缘,似是想起了梦里种种细节,德拉科的声音听起来闷闷不乐,他一边切割着培根一边不快地说,“我等了你很久,可你还是没来,让格兰杰联系你也联系不上,不知道你到哪里去了。”

 

“真是奇怪的梦,你的生日我怎么可能会缺席呢?”哈利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一双碧绿色的眼睛里藏着隐忍的目光,让德拉科猜不透他说的这句话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他用纸巾擦了一下嘴,伸了一个懒腰:“谁知道你去哪里鬼混了,我反正一直在等你,有时候你真该死,波特。”

 

“嘿,那只是梦而已,别像个小孩子似的发脾气了。”

 

德拉科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再看他,哈利握着他的手,轻轻扣弄着他的手心,就像在认错,尽管这个错本身就子虚乌有。德拉科的侧脸棱角分明,锋利的下颌线暴露在阳光里,却又被镶上一条浅浅的柔和的光边。哈利看着他的侧脸没有说话,他只是用目光将他一遍一遍洗刷,就像是为了记住某个重要的时刻。不知道从何时起,哈利一直喜欢这样安静地看着他,用深沉的爱意和隐秘的执着悄无声息地温润着他的全身。

 

“怎么不说话?”德拉科被盯得有些发慌,却还是没有看他,但他反握住了哈利的手,他的手为什么在夏天有些凉?

 

“没有,我只是在想,过完今天你就要28岁了。”

 

这句话让德拉科转过脸来,他灰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哈利那张和煦的面孔,但是挂在那张脸上无论何时都勇敢无畏的目光今日却显得内敛了许多,让他有些不习惯面对这样的救世主。德拉科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他好像在思考很多事,又好像藏着一些他不知道的秘密。哈利身上总归是要有一些他不了解的事情的,德拉科即使和他结婚了很多年,很多时候也仍然不知道他的想法是什么。

 

“时间过得真快,是吧?”德拉科轻笑着说,他试图让安静的氛围活络一些,因为今日天气很好,风也凉爽,绿茵环绕,他们应该把时间花在愉快的事情上,“我们今晚回魔法界吧?我想看看我父母,然后明天叫上布雷斯、潘西他们来参加我的生日晚会。”

 

“好,但在那之前,你要和我去南边的牧场采摘一些蓝莓,傍晚的时候我们可以回来做蓝莓派。”哈利将他的手握到唇边吻了一下手背,镶嵌着彼此名字的戒指在德拉科的无名指上发出耀眼夺目的光芒,如同星星坠落在他们指尖。

 

【我从不养花。】

 

他们在英国最南边的某个小镇居住了一段时间,这儿人烟稀少,空气清新,层层叠叠环绕的树林让立夏的炎热得到了充分缓解。德拉科将疲乏的双腿伸进清澈的溪流里,透明流动的水花溅射在他大腿上,清清凉凉的感觉渗透进皮肤里,让他舒适地叹息了一声。哈利从篮子里取出一粒蓝莓,洗干净了以后递到他手中,就着岸边一块儿石头坐下。绿叶遮蔽的阴影点缀在哈利的脸庞,他的眸子此刻颜色变得更深了一些,像是某种墨绿色。哈利仰起头看了一会儿天空,又垂下头带着笑意谛视德拉科,他朝着他的方向靠近了一点,手搭在他大腿上。

 

太宁静了,这种时候,德拉科总是过分地回想着过去的回忆。他感觉自己这些天比任何时候回忆的时间都还要长。

 

起初哈利要带他离开魔法界时,德拉科并不同意。他对麻瓜界没有兴趣,认为那儿的人愚蠢又自大,这是一如既往的偏见,而且哈利这个提议是突如其来的,在这之前并没有和他提过。德拉科将这件事告诉了卢修斯,原本认为自己的父母坚持反对意见,说什么都不会同意,可是卢修斯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冷漠,纳西莎也显得惴惴不安。他们沉默着,和哈利互相对视了一眼,就像达成了某个共识。德拉科看得云里雾里,他想要出声询问,却听到卢修斯赞同了哈利的提议。这简直天方夜谭!他的父母比他更厌恶麻瓜,却同意自己的儿子和另一个人前往麻瓜生活的地方。德拉科显得很不开心,哈利没有放弃一直在劝说他。

 

“我会带你去一个没有麻瓜的地方,那里只有湖泊和森林,我们可以建一栋别墅,你在那里可以养你喜欢的植物。”

 

这听起来多少有些吸引人,但德拉科还是黑着脸,他觉得自己不能立马同意,所以一直拖拖沓沓地和哈利周旋。德拉科喜欢哈利为他愁眉苦脸焦急万分的模样,看着黑头发的男人在他身边像小狗一样围着他转圈,时不时蹲下来观察德拉科的表情,又亲亲他的脸,握着他的手轻声哄着,这让他心情好多了。德拉科抬起手的时候,无名指上的戒指发出莹莹白光,和他苍白的肤色搭配起来亮得晃眼睛。心头因为这白茫茫的光融入一股温暖的气息,就像陷落在一块儿柔软的温床,德拉科情不自禁笑起来,发出微弱的声音。

 

“你这个讨厌鬼,其实你早就同意了对吧?你只是喜欢我哄着你。”哈利装作生气地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后坐到他身边,环住德拉科的腰让他可以靠在自己的胸口。

 

“噢,是啊,那又怎么样?我又没有求你这么做。”

 

哈利将他搂紧了一些:“别说混蛋话,德拉科,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丢你一个人在这儿生气的。”

 

“为了补偿我,你得陪我一起照顾花园,我要买很多白色的玫瑰还有郁金香。”德拉科在他怀里兴奋地说,脑海里已经在构想花园应该布置成什么样子了。他的声音朝气蓬勃,仿佛有使不完的生命力,让哈利也跟着露出浅浅的微笑。

 

“我从不养花。”哈利淡淡地开口,语气逐渐变得平稳细腻,“但我可以给你买花种子。”

 

“为什么?你对花过敏吗?”

 

在德拉科对上他的目光时,哈利迅速抬高了头,他抿了下唇,呼吸又轻又浅。沉默了几秒,哈利的声音像是某一场梦境里的迷雾,亦或是沉入大海的帆船,让德拉科以为他听到的话是一场错觉,而非真实。

 

“……我可没法眼睁睁看着它们从我眼前凋谢。”

 

他迅速给所有的朋友写了一封信,告诉他们马尔福再过不久就要去麻瓜世界生活一段时间了。说不期待那是不可能的,德拉科从没想过某一天会和哈利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中重新开始生活,那儿没有魔法,没有人知道黑魔王和食死徒是什么,等着他们的只有未知的明天和无尽的美好向往。他更没想过自己的父母会完全同意这件事,要知道德拉科当时决定和哈利结婚时他父亲差点站不稳从楼梯上晕过去。

 

结婚……他和哈利结婚了,德拉科停下笔,他发自内心感叹,我和救世主在一起那么久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毕业以后,他和哈利分道扬镳,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过,能够对其了解的程度也仅限于每日的早报头条。德拉科习惯于在吃早餐的时候开始看报纸,于是天花乱坠的新闻和不分真假的信息一同映入眼帘。哈利过了傲罗分数线、哈利参加了第一次围捕食死徒计划、哈利和他的小队遇难了、哈利首次完成了魔法部交给他的任务。德拉科看过的报纸堆起来都快成一座小山一样高了,直到——直到他看见救世主和现任分手了的消息。

 

一夜之间,魔法界满城风雨。

 

他的分手消息似乎比某个魁地奇球星夺冠还引人注目,大街小巷,每个酒馆和咖啡厅都为此津津乐道。德拉科只是出来买个甜甜圈的功夫就能听见好几个版本的说辞:有说哈利和金妮之间出现了第三者的,还有说金妮这么长时间没有怀孕是因为哈利的问题,更夸张的说法是哈利其实并不喜欢女人。

 

没完没了,德拉科皱眉快速从那些乌合之众间经过。

 

他自然是不相信的,但是他们分手肯定是二者的关系出现了某些裂痕,不过这又关他什么事呢?

 

某个晚上,布雷斯答应和德拉科出来喝酒却又失约,丢他一个人在酒吧里面买醉。德拉科喝了很多威士忌,他愤愤不平地想,布雷斯和潘西今天不分手,明天也会分。过多的酒精让他的神经得到了短暂的麻痹,酥酥麻麻的晕乎乎的感觉让他飘飘欲仙,德拉科并不喜欢烂醉如泥的滋味,可是这种微醺却又有少数意识的状态非常契合今晚的主题——马尔福被放鸽子之夜。他给自己续了一杯又一杯,甚至没有意识到身边来了另一个人,一个身材健壮的磅礴有力的男人,无礼地握住了他续杯的手。他的体温像岩浆一样滚烫,让德拉科瑟缩了一下肩膀,即使想要看清对方的长相,也感觉四周的环境影影绰绰。

 

“马尔福,你太醉了,我没法和这样的你说话。”

 

这个人在说什么?德拉科回味着这句话,他的脑子疼得快要爆炸了,四肢疲软无力,但仍然有精力为今晚布雷斯的失约而恼羞成怒。愤怒和耻辱五味杂陈在心口如同海浪拍岸一下一下地涌上来,再加上浓浓的醉意,德拉科不分场合地抓住某个人的手臂,然后猝不及防、始料未及地开始吐起来,准确来说——全部吐在了那个男人的身上。

 

后面发生了什么?他不记得了,但也不愿回想,那是一段想起来就会跳楼的回忆,是应该将当事人以及所有目击者都暗杀的不能被世人挖掘的回忆。

 

第二天的早晨伴随着痛苦的耳鸣和剧烈的头晕一同到来,德拉科浑身被扒光地睡在某个房间里。他揉着战栗的太阳穴,发现自己只穿了一条内裤,又赶紧检查着身上各个部位,在确定腰和屁股没有任何不适感以后放松地长叹了一口气。门打开来,德拉科先是看到一双愚蠢的狮子图案拖鞋,然后朝上望时,与一对碧绿色的眼睛平视。应该先尖叫还是先问好?或者说穿上衣服逃跑?他的脑海里甚至在短短几秒钟连逃跑路线都规划好了,可是没等他为自己加戏,那个每天出现在日报头条的打败黑魔王拯救魔法界的黄金男孩,蓦地笑出声来。

 

噢,梅林。德拉科杵着额头,强迫自己咽下好几口唾沫,才没有再吐出来。

 

仔细想想,那应该是一切的开端,他和哈利的相遇,应该从那天正式算起,而在此之前都不作数。他们花了那么多年时间在幼稚的争吵上,所以接下的时光他们更多的是用来抵死相爱。该如何去形容这段荒诞的关系呢?如此急促,如此绵长,如此混乱。像是倾盆大雨落在平静无风的海面,掀起滔天巨浪;又像是无边无垠的荒原被自然宠幸,从此漫天迷沙化作绿野平丘。他被哈利气势汹汹的求爱吓得避之唯恐不及,又因为他的深情防不胜防。德拉科感觉自己每走一步就陷落到一个对方早就为他埋好的陷阱里,又狼狈又不甘心。可是哈利为什么要追求他呢?

 

这个问题似乎成为他的一种心病,以至于几个月过去了,夏天一晃离开,秋天姗姗来迟,他还是没能答应哈利。对方已经从“马尔福”改口到“德拉科”了,他院子里的玫瑰凋谢了又重新绽放,枝头的鸟儿飞走了又回来一批新的,一切都在革新换代,一切都焕然一新。但他的心连同炙热的情感却仿佛永远停在了某个时段里。那得追溯到他们第一次入学见面时,他伸出手,却被哈利拒绝的那个瞬间。

 

他们从来没有在一件事情上达成过共识,却在未来的某一天里成为了亲密的伴侣。

 

冬日的雪花簌簌落下,像是天空洒下的晶莹的糖霜,纷纷扰扰铺满德拉科浅色的发顶。他的睫毛上也落满了雪粒,每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就在眼前腾腾升起。他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两个小时,一辆黑色的魔法车的敞篷上已经被白雪覆盖,路灯照射出来的光线柔弱无助,昏昏暗暗。冷风让他裹紧了自己厚实的外套,德拉科认为哈利一定在生气,或者早就离开了,因此他的步子又慢又迟钝。深冬的夜是没有星星的,借着路灯的光,德拉科看见哈利靠在脱漆的墙上,他的鼻子冻得红红的,看起来有点感冒,一直断断续续地吸着鼻子,他也吐出白色的雾,目光幽远又飘忽,就像要睡着了一样。突然间,德拉科一直认定的一些原则和观念轰然倒塌,一时之间分不清是世界末日来得更快,还是他的眼泪来得更快。并不是悲伤,而是更深层的东西,是之前的人生里从来没有体验过的一种全新的情感,它温温热热的,像是流动的血液,却又活泼的像是一只扑扇在胃里的蝴蝶。

 

哈利注意到他了,他转过头来,眼底的疲惫和阴霾一扫而空,只留下激动喜悦的心情和灿如星辰的笑容。德拉科还没组织好语言怎么去解释他的迟到,也没有整理好内心杂乱的情绪,他只是迈开脚,然后风一般冲了过去,冲进哈利波特的怀抱里。太奇怪了,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急促地跳过,如同要从他的身体中逃走一样。

 

“我好高兴你来了,德拉科。”哈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因为寒冷和感冒说起话来支支吾吾的。

 

“蠢波特,你知道今天零下多少度吗?在这儿等我两个小时,你就没想过我有可能会不来吗?”

 

他却是越搂越紧,就像搂住了全世界唯一的珍宝,因为这份欣喜若狂而拼命呼吸,生怕自己喘不过气来:“可是你来了,所以你不来的情况就不存在了。”他笑得很大声,让德拉科有些懊恼,可是他的怀抱却异常温暖,让他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你、你等待的过程中,就没有生气吗?”

 

“没有,我很确定。”哈利捧着他的脸,眼里的碧波微微荡漾,他的笑意让冬雪都消融了,似乎能从那抹绿色里找到春天的痕迹,“从昨天晚上我们离别的时候起,就一直在想你。”

 

他可真是狡猾。他一定知道德拉科吃软不吃硬,喜欢被偏爱,有时候幼稚得像是一个心智尚未成熟的小鬼。他一定了解德拉科所有的弱点,正如他也同时看到了德拉科所有闪光的地方。否则他怎么会轻而易举就让德拉科在你进我退的这场感情游戏中折戟沉沙,落荒而逃?格兰芬多果然就是卑鄙无耻!

 

哎算了算了,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至少接下来的岁月里,多的是欺负救世主的机会。

 

22岁俩人终成眷属,在各方好友的反对下,德拉科算是和哈利修成正果了。他们的婚礼在霍格沃茨举行,麦格教授作为主持为他们说着真挚的宣言,她也没有做过这种仪式,有些紧张部分措辞说得不太清晰,但是两个人都听得很高兴。即使宾客席上有人曾经反对过,此刻也为他们的爱情动容,因为哈利是认真的,他无比认真地对待这段感情,当他看向德拉科时,就好像在看什么这世间最美好的东西一样。德拉科即使不承认,他的眼神也无法欺骗自己,如果他不是真的爱惨了救世主,又怎么会露出一副和世间所有幸福的人一样的愚蠢表情来?交换戒指的时候,铭刻在指环上的彼此的名字发出金色光芒,让德拉科凝视了许久。

 

哈利说:“我终于得到你了,德拉科。”

 

他笑着,却又有一种想要哭泣的冲动在胸口涌动,压下那些沸腾的情绪,德拉科轻声开口:“应该是我得到你了才对。”

 

婚礼结束的第二周,德拉科在费力说服了卢修斯以后搬去和哈利住到了一起。他的房子又空又大,冷冷清清,风一吹四下就叮当作响。德拉科按照自己的喜好将那里打扮了一番,把原本惨白的墙变成了暖色,头顶无精打采的灯换成了淡黄色灯光的意大利式吊灯,每一个房间都挂上精美的壁画,每一层楼都铺上一块儿绒毛地毯。他仍然喜欢养花,或许是被纳西莎感染,德拉科对那些美丽却又花期短暂的植物爱不释手。哈利上班的时候,德拉科就在家里打扮着自己的花园,从杂志上了解今年服装的最新款式。他爱花钱,并且爱花在没用的东西上,只要这个东西能为他带来好心情就一定会买下,不知不觉哈利的屋子里多了很多德拉科心悦的收藏品。为此,哈利和他商量过好几次,并不是心疼钱,但屋子已经快放不下了,而德拉科又喜新厌旧,基本上某个东西到手以后就再也没去看过。德拉科嘴上说着下次一定,但是他还是会买,不过他学聪明了,不再当着哈利的面光明正大买,而是偷偷买了放到布雷斯那里,当然这件事很快也就败露了。

 

他们仍然在许多事情上存在分歧,但是小风小浪都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德拉科和哈利都有一股倔强的偏执,遇到问题谁也不肯让步,这间接导致了某一日的争吵变得白恶化,以至于德拉科被气得打包好行李回了马尔福庄园。他几天没有和哈利联系,对方试图用双面镜联系他,可是镜子被德拉科用力摔碎了;哈利又用飞路去找他,结果路线直接被掐断。他发起脾气来比谁都执拗,就像一只赌气的刺猬,别人碰一下就蜷缩成一团只留恼人的刺高高竖起。他想,他再也不要原谅哈利了,反正这些日子也早就受够他的脾气了。德拉科用力拔着无名指上的戒指,那枚戒指却是牢牢卡在了手指中央,任凭怎么使力都纹丝不动。他受挫似的躺回了床上,一闭上眼,一种酸涩的留念就浮上心头。仔细想想,他也有错,他也说了不少难听的话,而说出的话也没有收回的余地,即使道歉了他对哈利的伤害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我一定被讨厌了,哈利肯定不会再喜欢我了。这么一想,德拉科就觉得鼻子酸酸的,又气又委屈,他翻了个身,心烦意乱地将脸埋进手臂里。但是还没等他酝酿好悲伤的情绪,突然听到了一首蹩脚的乐曲。那段乐曲又滑稽又五音不全,从楼下时不时地传上来。德拉科穿上拖鞋,他慌慌张张到窗口看,哈利还穿着那日吵架的睡衣提着一把尤克里里,用怪异的嗓音唱着道歉的话语。

 

德拉科撑在窗户看,他暗自懊恼又喜上眉梢地想,全世界只有哈利波特会用这么胡闹的方式来道歉了。结局是哈利被卢修斯以“公然扰民”向魔法部举报被带走以后,两个人和好如初,真是皆大欢喜。德拉科也顺势向哈利道了歉,他鲜少会道歉,但也总有让步的时候。哈利摸着自己后脑勺的头发,显然他对于德拉科主动道歉一事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不过纵使有再多的纷争和疑问也在德拉科献上的亲吻下烟消云散。

 

有问题就提出来一起解决。这是哈利和他赞成的最优方案,并且日后也靠着这个方法避免了诸多争执。每当争吵的火苗即将点燃时,哈利会率先抱住德拉科,像是哄一个孩子似的轻轻拍着他的背,直到他平静下来。而哈利生气的时候,德拉科也会讨好地从上方拥住他的臂膀,安静地贴着他的身体,让所有的怒意化为浓浓的爱意。哈利下班会记得给德拉科带他喜欢吃的甜点,德拉科也在努力学做哈利喜欢吃的晚饭,但因为屡战屡败,很多时候他们只好出去吃。

 

因为有了德拉科,哈利的生日变得与众不同。

 

德拉科起得很早,一大早就张罗旗鼓地为生日庆典做着充足准备。用他的话来说,又不是每天都有生日可以过,偶尔隆重一次也是值得的。哈利虽然没有那么看重这个特殊日子却也请了一天假,和德拉科度过了一个难忘的生日,中途出了一些小岔子但无伤大雅。罗恩仍然会和德拉科吵架,可是德拉科还是会为他准备爱吃的烤鸡,并且在里面放了许多乱七八糟的调味料。赫敏和德拉科见面时显得很拘束,不过她一直面带笑意,而且很乐于和德拉科讨论时尚潮流的东西。很快到了深夜,哈利喝了太多酒,他醉醺醺地拆着德拉科送给他的礼物,是一个八音盒。金色的质感和繁复的花纹错综复杂地镶嵌在一起,扭动发条中间的两个小人会起舞,并且有一段清脆悦耳的音乐徐徐响起。哈利这才看清楚,中间的小人是他和德拉科,他们跳的舞是婚礼晚会上德拉科带着他一起跳的华尔兹。

 

“对这音乐熟悉吗?没错,这是你在我家楼下道歉时唱的那首糟糕的歌,一个流浪汉都比你唱得好,波特。”德拉科咳嗽了一声,清理下嗓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满怀期待地看着哈利,“我改良了一下,让它听起来不至于那么不堪入耳……你觉得怎样?”说完这话,他又有些紧张,不停摆弄着手指。

 

“我觉得这太美妙了,真的,我好喜欢这个……这个精致的小东西,德拉科。”他忘记这个东西叫做“八音盒”了,嘟哝了老半天也没想起来。哈利的眼睛里闪着温柔的涓涓流淌的光,像是一片银河,他全神贯注地盯着跳舞的小人,满足的表情让德拉科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

 

“这个叫八音盒,傻瓜。”他搂着哈利的腰,一边吻一边笑,“23岁生日快乐,我的大男孩。”

 

这么美好的值得纪念的日子,往后还有许多年,德拉科光是这样想,就觉得幸福将他小小的心脏挤到发疼的地步了。他不去想未来可能发生的种种因果,与其焦虑还未发生的事,不如认真地活在当下,更何况他们拥有彼此。

 

夏日的夜晚总是静悄悄地缓慢地到来,似乎不存在一个过渡期,直接从白昼当空瞬变成明月高悬。德拉科玩了一天,他困得基本上一碰到枕头就会睡着。哈利扶着他的腰,手里提着采摘好的蓝莓,一步一个脚印地踩在乡间的泥泞里。风里有种奇异的花香,让德拉科循着味道抬头四下搜寻了几秒。哈利让他注意看路,再走几步前面就会有路灯了。

 

原本今晚准备回马尔福庄园的,可是哈利却临时说要带德拉科去一个草坪上看星星。说起来,今晚的繁星也比平日多,德拉科不想错过观星的大好时机,便也同意跟着去。他们坐在有些湿漉漉的草坪上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哈利耐心听着,用自己真情流露的目光在德拉科的面容上流连忘返。直到夜风吹得他有些冷,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很晚了。哈利带着他起身时,德拉科望向他的侧脸和肩膀,突然有一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回荡在脑海中,就好像他知道今晚会来草坪看星星一样。难道他曾经做过和哈利看星星的梦吗?因为今夜的星辰和时不时吹来的晚风,都不像是偶然,而是从很久以前就一直存在了。或许是太劳累了,身体出现了一些过激反应,德拉科没有往心里去。

 

他洗过澡以后,哈利帮他擦干头发,牵着他的手走回了大床上。窗帘被吹得沙沙作响,哈利来到窗边轻轻关上。

 

“明天的生日我要过得隆重一些。”他突然说道。

 

“你每年的生日都很隆重,亲爱的。”哈利已经爬到了床上,为德拉科掖好被角,他一躺下,对方就径直钻进了他怀里。

 

“可是我每年的生日都不一样,不是吗?哦我又想起昨晚的梦了,你缺席了我28岁的生日宴会,波特,你太过分了!”

 

“我不会缺席的,无论何时,我都会抵达你身边。”哈利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将德拉科搂紧了些,他的话里有一种不真实感,让德拉科的心悬在半空。分明和往常也没有不同,但德拉科却没法保持安心,他怪罪于自己太小题大做,往哈利的胸口贴得更近一些,用那些有规律的心跳来赶走不安。

 

“晚安,哈利。”他说道。

 

德拉科听见一阵八音盒的声音从最深处的房间里传出来,紧接着,在娴熟的旋律中沉沉睡去。

 

【我可没法眼睁睁看着它们从我眼前凋谢】

 

与德拉科的再度邂逅是一场美妙的意外,但说是意外,或许早在很久以前便蓄谋已久。哈利有信心德拉科一定会阅读每日的早报只为从中知晓自己的行踪,那个金发的男孩从以前起就不太擅长隐藏自己的感情,所以才会正中下怀。他始终记得,德拉科在马尔福庄园包庇他时的眼神,就像一个刚刚从阴影中走出来的受伤的猫。在此之前,他并不是很肯定德拉科对他的感觉,可偏偏从那天起,爱慕的种子便悄悄在他的心头扎根。

 

德拉科是一个不擅长说谎的,色厉内荏的人。他的谎言蹩脚,容易拆穿,正如他不断外泄的想要隐藏起来的情感。针对这一点,哈利总能一眼看穿他内心的真实所想。因此,在一系列他故意制造的绯闻里,突然有一件事成真了,那便是他和金妮真的分手了。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哈利曾经差点因为此事和罗恩打起来。他揣测,这件事一定让某个正在阅读的家伙震惊不已,而一想到那个人脸上不可置信的表情,哈利便失声笑起来。

 

他买通了布雷斯,让他约德拉科出来,以此来制造两人单独会面的时机。进展和他所想的一样顺利,即使有些突发的小事故,但当他抱住醉过去的德拉科时,心里的雀跃之情连绵不断鼓动着兴奋的神经。他找了他好久,也等了他好久。这个男人总是过分倔强,又迟钝至极,指望他主动是不可能的。不过那些都无足轻重,比起现在拥有他的时刻,一切等待都不值一提。他们饶了很多弯路,却也在其中抓住了曾经忽视的珍视之物,那便是相互陪伴的时光。德拉科的存在贯穿他所有的学生时代,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发觉,自己是如此需要这个人的陪伴呢?和他在一起,即使是争吵也倍感有趣,哈利每每想起来那些过往的回忆,在刨除气急败坏的针锋相对以后,弥留下的是对这个人永恒不变的眷念。

 

他不在乎自己的求爱方式有多离谱,他只想得到德拉科。比起小心翼翼的试探,胆大妄为的出击才是正确的,因为你永远不能期待一个斯莱特林把自己的心打开给你看。他们的爱情简直变成一场你攻我守的拉锯战。哈利也不是没有心灰意冷过,他自认为自己太鲁莽,显得漫不经心,所以让德拉科误以为他不是认真的。被意中人误解是最难受的事情了,哈利也曾向赫敏讨教过方法,可是她的方法老套过时,不适合他和德拉科。自己的幸福得自己把关。哈利知难而进,他很确信,德拉科的心只是尘封已久,但并非无懈可击,证据就是对方会因为他的言行举止而惊慌失措,紧张兮兮。转折发生在某一年的冬天,他等了德拉科两个小时,寒冷的冬风把他的脸刮得生疼,但他满脑子只余下待会儿与德拉科见面时的激动喜悦。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高傲的男生会在见面后一股脑冲进他的怀抱里,就像他们只是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哈利拥住他,他想,从此以后我便拥有了整个世界。

 

他的爱蓬勃生长,川流不息,丝毫不会因为岁月而搁浅。

 

哈利无数次亲吻他的爱人时,都像是与这个世间所有的美好并肩前行,如同他曾经追寻过的遥不可及的海市蜃楼,如今冲破了幻境,变成触手可得的琼楼玉宇。在哈利为德拉科写过的信里,他曾经说过“你应该住在月亮上,而不是住在我心里”。德拉科是他所有的美梦,是遥远的奇迹,是神明的恩典。而他,他只是一个摘星的人,将这份美好囚禁在自己身边。

 

然而,这份贪心,似乎激怒了神明。

 

在德拉科25岁生日的那天,他从卢修斯那里知道了一个秘密。

 

也是这份秘密,让救世主一蹶不振,近乎山崩地裂的程度。他颔首正视卢修斯冷漠的双眼,看着他日渐苍老的面容,这才意识到,眼前的男人比他回忆中的样子更脆弱不堪。他说,德拉科的寿命没有多长时间了。远在大战之前,黑魔王就在他体内种下了恶毒的诅咒,因为他计划的失败和暴露无遗的倒戈,德拉科是无法活过28岁的。

 

哈利颤抖着双唇,他的呼吸变得沉重劳累,甚至于眨眼的力气都荡然无存。他小声地问:“德拉科知道这件事吗?”

 

“没有人告诉过他。”

 

至少没有人告诉他这件残酷的真相,算是唯一的一丝安慰。折磨便回到知情人这边,哈利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马尔福庄园的,他回到他和德拉科的房子时,金发的爱人还没有回来。哈利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的心因为崩溃反而让眼泪没有流出来,也或许悲伤早就干涸了。德拉科的死亡是一件既定事实,是他穷尽一切方法都无力挽回的。他的爱人从很早之前就已经被死神谱写好了结局。哈利无力地坐进沙发里,他揉着眼睛,脸色惨白手指冰凉。哈利从来没有养过任何植物,在他看来,那种美好转瞬即逝,是无法留住的。悲剧的诞生源于美丽的事物被摧毁,德拉科何尝不是如此?他闯入他的生活,又以盛大的别离作为故事的结尾,仿佛他在身后追着他,却越追越远,永远没有抓住的那一天。

 

知道这个秘密,就约等于往后的每一天,哈利都在内心惶恐分离的日子到来,而那个日子又是注定会到来的。他抱住德拉科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被撕碎成一片一片,即使此刻在用力拥抱,也无法抹去对未来的恐惧。他还没有爱够他,却又不得不提早面对分离的苦痛,这对他太残酷了。

 

他不断把时间投入到学说研究里,翻阅着古往今来的记载,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个破除诅咒的方法。可是或许解药只有黑魔王才知道,哈利绝望又愤怒,他将那些没有答案的书籍扔到了地上。他的脸色很差,就像生了一场大病,眼圈又深又重。德拉科不再出门了,他别扭地陪在哈利的身边,细心地照顾他。随之而来的是一场高烧,哈利烧得脑子一团乱麻,却又不敢闭眼睡觉,生怕一合上眼德拉科就回到月亮上去了。但事实是,德拉科没有离开过他身边半步,他总是用那双冷色调的灰色眼睛温驯地看着他,为他擦拭额头的汗水。

 

“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哈利迷迷糊糊地问,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种事,讲话的时候不停咳嗽说得很艰难。

 

“我忘了,或许是你追求我的时候。”德拉科揉着他的头发,动作非常轻柔,他的眼眸里暗藏着一种忧郁的神色,但却像隔着毛玻璃似的看得不够真切。哈利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嘴唇泛白说起话来筋疲力尽。德拉科覆上他的双眼,轻轻哼起一段熟悉的歌谣,那是一首僻静安宁仿佛多年前也曾听过的曲子。随着慢悠悠的节奏,哈利缓缓合上了沉重的眼皮。

 

他的梦带他回到十多年前的霍格沃茨,那个时候他们还在一起上魔药课,每天的烦恼也只有考试和学业。哈利对药水一筹莫展,德拉科总是放肆地嘲笑他笨手笨脚。他看了下锅子里的东西,又看了一眼德拉科,金色头发的男孩笑出声的时候纤长的睫毛也在微微颤动,这个时候的他尽管可恶,却充满活力。

 

“德拉科。”他叫道,对方似乎对他直呼自己的名字感到很吃惊。

 

哈利放下手里的工具,他走到他跟前,然后向他伸出了自己的手。

 

“我们做朋友吧。”

 

教室里鸦雀无声,阳光透过层层茂密的树干直射进窗户里,密密麻麻的尘埃共同组成了这束光柱,远处传来悠扬的鸟叫声。他沉浸在他的双目,疑似寻找遗落在深海里的珍珠,却又乘着一叶扁舟摇摇晃晃,满载希望到达了雾蒙蒙的彼岸。

 

原来多年前我就已经爱上你了。

 

他不相信神,却也从知晓秘密的那天起便有了信仰。哈利每天都会去教堂祈祷,他虔诚地站在神像面前,双手合十,牧师的声音清澈空灵,如同洗涤着尘世间所有的罪孽。他已然是一个走投无路的人,所以只能从神明那里获得救赎。但一个人类纵使有回天之力,若是神公然要与你作对也毫无办法。哈利只能眼睁睁看着德拉科的生命像是沙漏一样,一点一滴地流走。

 

赫敏亲眼目睹自己的好友状态越来越差,工作也变得无法进行下去。她找到哈利的时候,对方正在和德拉科说话。令她感到讶异的是,德拉科的眼底始终有一种悲悯,他就像是身处尘世之外,目光所及皆万籁俱寂。赫敏站在门边,不知道如何开口,直到德拉科看向她的方向,然后连同带着哈利一起转移视线。

 

“我有点事想和你商量……单独商量。”她说。

 

哈利抿了下唇,表情有些为难,但很快就倏忽急逝了,重新变得谨慎严肃起来。他让赫敏在客厅等一下,然后她离开时听见房间里哈利的声音隐隐约约传来:“德拉科,我的爱,你在这儿等我……”

 

他的状态比在魔法部里所看到的还要糟,她相信德拉科一定也发现了这一点。赫敏正襟危坐,却又感觉好不自在,明明是在和风雨同舟的好友谈话却显得格外拘束。哈利挥动着魔杖,将茶水唤到他们跟前,赫敏看着杯子里热腾腾的红茶眉目间更显忧郁。

 

“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哈利,你现在就像一个……一个失意的人,每天过着浑浑噩噩的日子,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我和罗恩……我们都很担心你。”她斟酌着措辞,可是哈利却并没有被这番话打动,他的灵魂就像坠入了一片死气沉沉的海,“我理解你,但是,你是我们的朋友,我们不能就这样放任你伤害自己,马尔福他一定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你养过花吗?赫敏。”他怪异地提问,半佝偻着背双手松松散散地交叉在一起放在大腿间,语气让人听不出他此刻的心情如何。赫敏没能反应过来如何答复,他便又自作主张往下延伸,“我没有勇气接受美好的事物在我眼前支离破碎,所以我避免了一切的开始。”

 

“哈利……”

 

“现在的德拉科于我来说,和那些花期短暂的、注定枯萎的花又有什么区别呢?我除了见证他凋零的那一刻到来,什么也做不了。”哈利痛苦万分地揉着自己的额头,他垂下眼的瞬间让赫敏的心也跟着一同绞痛。自己的好友在绝望的泥泞中挣扎,而自己却无法感同身受,不能为他提供任何帮助,甚至连最微乎其微的安慰都难以进行。

 

“他的时间已经停止了,哈利。如果你爱他,你得振作起来,你不能让德拉科在最后的时间里都要怀揣着悲伤离开。”语言苍白无力,一种生冷的恐惧在赫敏的脑子里盘旋。她对待这些事情的处理方式过于理性,但她并无恶意,比起失去哈利,她宁愿逼自己说出那些干涩的话语,即使那些文字让闻者心碎一地。

 

“……如果时间不再往前,那就不存在停止了。”哈利一边说一边抬起头,他的表情带着某种陌生情绪,是赫敏在此之前从未见过的,她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可是让时间停下来,那怎么可能呢……”她喃喃自语地观察着哈利的神情,但他却突然保持缄默,只是庄重地看着她,就好像从一堆谜题里找到了那唯一的答案。

 

刹那间,赫敏突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先前的恐惧感被无限放大,终于擭住了她所有的理智,她慌张地站起来,目光颤抖地扫射在黑发男人冰冷的面孔上。不,这不可能,迄今为止,从未有人挑战过时间。她并不怀疑以哈利的资质可以做到,但在时间面前人人平等,若人类斗胆修改自然界的规律,那便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你……难道说,哈利,你是要……”

 

哈利接下她后续的话,如此坚定,又如此决绝地说:“是的。”

 

“——我要向永恒开战。”

 

夜幕已深,鸟也停止了鸣唱,德拉科枕着惬意的花香睡得很熟。哈利抚弄着他的发丝,用手指轻盈地触碰他细腻白皙的肌肤,目光里沉淀着盈盈星光。他的眼睛在黑暗中也不曾晦暗过,始终犹如绿宝石一般优雅生辉。哈利叹息了一声,他从床上坐起来,走进装着八音盒的另一个房间。站在桌前,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又用力握了几下,力不从心地靠着摇椅坐下。他的魔力再强大也是有限的,总有一天会走向枯竭,而等到那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变得怎样。时间的魔法从来都讲究等价交换,这很公平,他用自己的魔力和生命的期限去交换时间的永恒。

 

这不是一个好的明智之选,他当然知道。但是别无他法了,人在绝境中所能做出的选择本就不多。这段时间他能明显感觉出精神的劳累,即使曾经做过更艰苦的工作,跟现在的状态比也变得不过尔尔。他魔力流失的同时也带走他灵魂的一部分,今后的境况不会变好,只会越来越糟的。哈利伏在桌子上,沉重的脑袋放置在手臂里,他感觉自己只有想着和德拉科朝夕相处的那些日子才能坚持下去了。

 

“马尔福他一定也不想看到你这样。”

 

忘记是谁说过这句话了,他昏昏沉沉地思索,自己现在所做的是对的选择吗?他没有问过德拉科的意见就擅作主张地决定了他的未来,但如果他知道,一定会坚持反对的。就算如此,就算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哈利也只能错下去。玫瑰终会枯萎,所以他只能用自己的血与肉铸成炽烈的篝火,让它浴火重生。

 

这么想,哈利的手颤颤巍巍却又不可动摇地伸向八音盒,他轻轻扭动了发条,吱呀吱呀的声音里,动人的曲目再次回响。

 

天边露出鱼肚白,夜晚褪去了黑暗的面纱,一切又重新开始。这里的早晨花鸟相闻,林荫葱葱,是度假的好去处。哈利在厨房准备着早餐,当他把嫩得出水的煎蛋端上盘子时,德拉科也正好醒了。推开房门,德拉科倚靠在床头柜,他的目光跟随着哈利的一举一动。

 

“睡得好吗?小美人。”这句话,他记不得自己说了多少次,而德拉科皱眉的模样他也记不得看了多少次了。

 

昨晚的倦容消失得杳无踪影,他换上最真挚温柔的笑容去迎接他的金发爱人。

 

“别提了,我做梦了。”

 

“噢梦见什么了?”

 

日复一日,直到他迷失在时间的迷宫里。

 

【永恒的对立面从来都不是转瞬。】

 

无知者并非一无所知,知情者也非无所不晓。

 

德拉科忘记是什么时候起知道自己只能活到28岁这件事的。他当然绝望过,悲痛欲绝,也曾想过悄悄地离开。他在无数个崩溃的夜晚,重新拾回理智,却又在荒度的时间里再次破碎。他的人生早就被神明划上了休止符。

 

每当路过玫瑰园,德拉科都在想,终有一日他也会像那些花一样迎来自己的凋零之日。

 

但偏偏,他又在最不凑巧的时机爱上了一个人。

 

他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么轻易就可以爱上哈利波特。他应该要一直折磨他,一直拖延,不给他答复,然后看着他愁眉苦脸地继续追求自己。可是他又似乎每一步都踩在对方设下的温柔陷阱里,只能心甘情愿从此沉沦下去。德拉科无法为他许诺什么,他自己就已经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了。那个诅咒是没有破解方法的,它的存在就是为了给活着的人带去无法回避的痛苦。哈利那些天在做什么,他都知道。德拉科的心比哈利好不了多少,他同样承受着巨大的伤害。如果换做曾经的他一定会哭出来,找一个借口趁机大发脾气。然而眼泪这种廉价的一无是处的东西却再也流不出来,德拉科没法在哈利面前露出脆弱的模样。

 

他的爱如此纯洁,带着永不磨灭的勇气和真诚,德拉科无论如何也不能玷污。

 

被哈利带去麻瓜界的那些日子,对方的转变是显而易见的。他逐渐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得归功于哈利日渐薄弱的魔力让死循环显出了破绽。但他做不到将和平的一切碾碎,撕开平静的外衣露出腐烂的核心来,他宁愿一直这样伪装出一副幸福的姿态。于是,德拉科心照不宣地和哈利一同在无法到达明天的梦境中下坠,他把自己的爱全部葬于昨天了。他的28岁生日永远不会到来,这没什么,如果能换来哈利永垂不朽的陪伴,即使重复上演着同一天的剧目,德拉科也甘之如饴。

 

他想起自己曾经试图劝过哈利一起养花,可是却被拒绝了。

 

“如果它们不会枯萎就好了。”哈利悲悲戚戚地说,那天下着小雨,雨水打湿了他的睫毛,让他的眼睛黯淡无光。

 

“生命终有尽头,我们也是。”德拉科抱着一捧白色的玫瑰,他细心地为花朵拈去花瓣上的雨露。

 

“别谈这个,这太悲伤了。”

 

德拉科不以为然,他的目光深邃地融入在细密的雨丝里,分明是在笑着,却又洋溢着淡淡的凄凉。那些白玫瑰在雨水的滋润下焕发神采,就像获得了新生,哈利看得有些入神,他只知道花是一种美丽而短暂的东西,却未曾想它们的美丽是那么动人,美到让人哀恸的地步。

 

“永恒的对立面真的是转瞬即逝吗?”德拉科问道。

 

须臾的烟火,刹那的芳华,与瞬息万变的宇宙比起来微不足道。白驹过隙,世上的生灵似乎都在被时间推着往前走。哈利蓦地感到一阵无助,他纵使是最伟大的巫师之一,对于这世间百态也不过沧海一粟。仅凭他的双手,什么也留不住,就连自己的爱人都将被时间带走了。看到哈利万念俱灰的模样,德拉科无奈地笑起来,他走到他身边,让他抬起头。哈利抬眼对上那双灰色的眼睛,在这湿冷的雨天显得更清冷了。

 

“我认为与永恒对立的,应该是遗忘。”

 

德拉科抚摸着他的侧脸,将自己的额头贴过去,两颗心脏同时发出蓬勃的跳动,哈利于万千的心碎和深沉的怜爱中拥抱自己的爱人。这场雨要是一直不停就好了,哈利拥他入怀,想的却是失去他的瞬间。他仍然无法面对这个,要是有一个方法可以将时间停止就好了,即使那会让他付出一切。

 

“如果你没忘记我,那么即使未来某一天我不在了,也仍然在你的回忆里延续着生命,哈利。”他这番话让救世主泣不成声,他将下巴置于德拉科的肩头,努力侧过脸不让其发现自己悲怆的神情。德拉科揉着他的头发,继续说,“你能答应我这个吗?永远别忘记我。”

 

“……你真是个残忍的人,德拉科。”

 

“你之前问过我一个问题,那个时候其实我说谎了。”德拉科从他怀里退出来,他的心融化得一塌糊涂,却仍然强迫自己打起精神,露出淡淡的笑意,“你问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你的,还记得吗?不过你发了高烧,可能早就当胡话忘了吧。”

 

哈利眨巴着眼睛,他还未听到回答,就已经有泪如倾。

 

“我并不是在你追求我的时候爱上你的……我是从很早很早,甚至比你的心动还要早,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时候,我就爱上你了。”

 

第不知道多少天之后的今天,德拉科想起这段记忆,仍然感到怅然若失。他没想到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成为哈利的梦魇,如影随形。“永远别忘记”是一个承诺,同时也是一种负担,德拉科时至今日才明白,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哈利于悲痛之中缅怀他的过往,而是希望他可以好好活着,为自己而活。但如果他不死去,不从他的脑海中抹除,那么哈利将作茧自缚,成为一只失去自由的囚鸟。

 

他曾经固执地认为,自己的生命是一曲短暂而又遗憾的挽歌。他还有太多风景没见过,太多心愿没实现。这个世界上有那么多值得去爱的,去邂逅的美好,却再也没有机会触碰。那么多的遗憾,让他否定了自己的人生。我是否活着就是一个错误呢?

 

德拉科想起自己精心栽培的玫瑰,那些玫瑰普普通通,与这世间万千朵玫瑰别无二致。但因为他的精心呵护,却又与众不同。即使它们的美丽昙花一现,却也在绽放的瞬间触碰到永恒的刹那。德拉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是一张被岁月呵护的,被爱滋润过的温和的面容。他大彻大悟,醍醐灌顶。在与哈利相伴的时间里,他早就变得独一无二了,他的生命因为被爱而大放异彩。

 

这一定是他最美的时刻了,多希望哈利也知道这件事。

 

为何一谈起花就要联想到枯萎时的悲戚?德拉科在心里笃定地想——

 

你不该为目睹一朵花的凋零而落泪,你应该为参与它的盛放而荣幸。

 

今天,我将还给你自由。德拉科很确定,魔法的结界越来越弱。这个安静无人的小镇被一种强大的时间魔法所保护起来,在这个地方,所有的一切都将静止不再向前,日复一日重复着6月4日这一天。这种操纵时间的魔法并不能凭空创造出来,而是将咒语附着在某个媒介上面,以此来制造一条连接未来与过去的纽带,并从中截断。现在他们就是生活在被截断的这条纽带里。他假装自己仍然受着魔法的影响,说着那些耳熟能详的台词,制造一种顺其自然的假象。他和哈利并不是一整天都在一起,午休时,也就是在去摘蓝莓之前,哈利会在厨房准备下午茶的餐具以及采摘蓝莓所要用到的工具。这是个好时机。那个媒介是什么东西,德拉科大概已经清楚了,他无奈又苦笑地想,除了那个东西以外,确实想不出来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可以替代了。

 

他蹑手蹑脚地溜进装着八音盒的房间里,从柜子的正上方找到物品的所在。这个八音盒过了那么久却仍然金碧辉煌,花纹的漆一直没有脱落,即使它现在没有发出声响,德拉科却已经在脑海里自动播放了那个动人的节奏。他看着上面的两个人,想起婚礼那天哈利笨拙的舞步。德拉科耐心地教着他,尽管他确实踩了德拉科很多脚,却也没有让对方真正的发火。那天白鸽飞舞,花瓣弥漫,圣歌长鸣,一切都那么美好,所有人为他们送上真挚的祝福。德拉科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这些了,否则他一定会后悔的。

 

你有所不知,你有所不知。德拉科抚摸着八音盒的边缘,眼神模糊中带着希望的光点,他沉静地想,我是为了与你相爱才诞生在这个世界上。你的爱,你的真诚,你的鼓励,你的包容,它们共同组成了我的一切,组成了我生命中最完美的一块儿拼图。现在的我坚强又勇敢,自信又骄傲,我的灵魂从此沾染不上一丁点儿污垢,我所有的缺陷皆因你而圆满。

 

你应该永远记得我。

 

德拉科悲哀地叹息一声,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却也输给了真爱。当他愿意为了某个人奉献自我的时候,或许即是他真正活着的时候。他爱哈利胜过于爱他自己。他的翅膀已经不能飞了,那么至少哈利要替他飞出这个牢笼,带着他的爱,像是一只坚定的义无反顾永不回头的鸟,冲向云霄。

 

现在,我要收回我的话了,我要你永远忘记我,我将放你自由。

 

——啊,我那无望的爱人。

 

过了将近一年,魔法界迎来第二春。现在的巫师们不再如曾经那样抗拒麻瓜的物品了,至少在布料上,他们的衣服确实很漂亮。于是很多人似乎找到了某种商机,以此作为经济开盘的第一笔金投入进去,更多的向魔法界输入麻瓜们一些精致有趣的玩意。不过这毕竟属于私人营销,牵扯上利益的事情总归不会一帆风顺,也有许多吃闷声亏的商家打抱不平,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休,转而上升为人身攻击。哈利最近接到了许多这种案子,感到头疼不已,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去做。

 

这批工作没有完成,另外一批如火如荼地正在进行,哈利决定短暂地放过自己。他把羽毛笔插入笔筒内,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六月的天气晴空万里,夏天的气息氤氲缓慢地腾腾上升,空气里有一种柳树的独特味道。

 

哈利于某个时段里曾经在医院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他醒来的时候,浑身胳膊酸疼,身体虚弱至极,就像跋山涉水了一个月。医院头顶白色的天花板和稍有些生锈的窗台是印象最深的画面,哈利修养的时候,大部分时间都在盯着它们发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副伤痕累累的样子,而且精神状态也不好,日常多梦,每次醒来都会大汗淋漓。他总是梦见自己站在一望无尽的草坪上,风很大,卷起他的头发和衣衫。哈利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握了一下,却感觉不到力量存在。周围什么人也没有,天色灰蒙蒙的,就像世界末日来临了似的。于是他跑起来,没有方向地向前奔跑,不知道目的地该去往何处。直到——他看见一座优雅的白色建筑伫立在前方。

 

那是英国很常见的欧式建筑小房,面积不是很大,但装修很华丽,布置也很温暖。他从来没见过这种地方,却又有些熟悉感,哈利很确定那是他的最终目的地。他绕过乳白色的栅栏,眼见之下是一片漂亮的花园,里面种着许多白色的玫瑰和黄色的郁金香,风一吹就轻轻摇曳,如此惬意美丽的景象却在这偌大的苍穹下显得孤寂起来。他看见门没有关紧,敲了几下红木做的门,里面没有回应。是没人要的弃房吗?可是这些装潢明明还很新,意味着是有人住的。他小心翼翼地走进去,确保自己看起来不像一个擅闯私宅的人,先是来到了厨房,有一个黑色的锅子在煮着浓汤,但是他什么味道也没嗅出来。然后又顺势走到了大厅,此时外面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的雨丝溅在花朵上,有一种摇摇欲坠的破碎感。

 

大厅也没有人。哈利呆滞在原地,顿觉自己这样没有礼貌,又想着离开比较好。可是一阵音乐响起来,是某种乐器发出来的,清脆又轻盈,类似于泉水叮咚的声音。这段乐曲带着不知名的蛊惑,让他径直朝着声源走去。推开里屋的门,哈利看到一个金色头发的男人背对着他坐在一个书桌前。桌子上放着一个正在舞动的八音盒,那段音乐就是从这里发出的。

 

“你、你好?”

 

他的背影消瘦,扑朔迷离,却带着一些温存和依恋。哈利的心头莫名涌入一阵温热的感觉,又带着一丝酸楚,竟叫他热泪盈眶。我认得这个人。他想。可是又似乎有哪里不对,如果他认得他,为什么却记不住他的名字?噢,只要看看他的五官就会想起来了。这么想,哈利绕到了他跟前,想要一睹这个男子的面容。却在对方抬起头之前,梦就醒了。

 

这样的梦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

 

他隐隐约约认为自己认识他,却又想不起来他的长相和名字,难道说在某个记忆里他们曾经相遇过吗?听说,有些人即使只是擦肩而过也会在你的潜意识里留下深刻印象,从而再进入你的梦境里。可是哈利很确定,自己和他的相遇绝对不是轻描淡写的偶然相撞,那一定是彼此度过了一段相伴相知的日子。他的记忆一定有什么地方被改写了。

 

哈利问了很多人,可是没有人知道他想说什么。赫敏总是用一种同情又自责的目光看着他,就好像她背着哈利做了什么错事一样。她一定知道点什么。哈利开始用各种方法胡搅蛮缠地希望她能告诉他一些东西,如果说不出口,即使只是点拨一下也行。但赫敏的态度很坚决,她说什么也选择保持沉默,这让哈利差点和她大吵一架。

 

“你为什么不能自然而然地接受现在的生活呢?”她大声质问。

 

“现在的生活?我倒是希望它能放过我。”哈利焦躁狂乱地说,“如果什么都没发生那当然是最好,但是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了,而我被蒙在鼓里!你如果还是我的朋友的话,你就应该告诉我了,只有真相浮出水面我的生活才能回归正轨。”看见哈利垂头丧气的样子,赫敏也不再咄咄逼人,她自己的心里也不好受。过了大约一分半钟,她就像终于妥协了似的,径直起身走进一间屋子里,拿出来一个旧盒子。赫敏拍了一下上面的灰尘,珍重地递给哈利。

 

“我只能给你这个。”

 

哈利几乎是跑着离开赫敏家的。对方让他回到家再打开,可是他已经迫不及待了。所有的秘密都会在今天揭晓了,他在寻找什么、等着谁、重复的梦想要告诉他什么,今天全部都会划上句号的。一进房间,哈利就把门反锁上,他心跳如雷,气喘吁吁,背后冒出密密的汗珠。他将盒子放在桌子上,与它对视,却又突然鼓不起勇气打开。这里面如果装着一个更糟糕的东西该怎么办?真相是他可以承受的吗?可是,哈利又在心里确信,他行尸走肉地活到今天,或许就是为了这一刻。

 

颤抖的手指慢慢打开破旧的盒子,哈利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但聚拢的瞳孔又随即再次扩散,从不可思议转变为难以接受的态度。外面下起了大雨,这场雨等候多时了,从一个星期以前就迟迟不落。闷闷的雷声在上空轰鸣,骇人的闪电将这座城市划为两半。哈利无心顾及,他只是专注地审视着里面的物品。

 

是一个坏掉的八音盒。

 

和他梦里的一模一样,但是手里的这个太旧了,残破不堪,发条也被毁掉了。原本刻着华丽花纹的一边已经缺了一角,上面跳舞的两个小人其中一个的脑袋也消失不见。另一个小人……这是他自己吗?黑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还有圆形的眼镜框,这绝对是他没错。他在和谁跳舞呢?这个八音盒完好无损的样子是什么样的?里面会播出怎样的音乐?

 

他又顿觉一切回到了原点。

 

究竟什么人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将自己的存在从他的生活中全部抹除,不留一丝痕迹。陌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永恒的对立面不是转瞬而是遗忘。只要他没有忘记,那么某人就能一直活在他的记忆里,在他的意识中获得永生。可是现在,那个人彻彻底底消失了,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他有一种想要大哭的冲动,那个人真的那么恨他吗?可是哈利想要见他啊,哪怕只是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也好。“哐当”一声,什么东西从壁橱里掉出来了。

 

哈利转过身查看,是一枚小小的金色飞贼。他走过去捡起来,上面布满了不少尘埃,哈利吹了一口气用手心谨慎地擦弄着。里面还有一个袖珍的储物箱,看起来似乎挺久没被人发现过了。他弯下身将其挪出来,打开以后里面是好几个歪歪扭扭的千纸鹤。哈利逐一拿出查看,千纸鹤被时间封存太久,上面的字已经有些不太清晰了。

 

“魔药课又没及格吧?我敢打赌纳威做的福灵剂都比你好,真是没用!”

 

“待会儿的魁地奇比赛输了可别哭鼻子,傻宝宝波特。”

 

“嘿我看到你的小女朋友和另一个高年级的男生跳舞,你被她甩了是吗?哈,活该!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以前的眼光有问题了!”

 

“我才不在意你和黑魔王的对决中谁输谁赢,你死了才最好。”

 

……

 

这都是谁写给他的?哈利一张一张看着,盒子的最下面还压了一个更小的千纸鹤,那枚可怜的纸鹤被压扁了,但是纸张摸起来很新,和前面几个比起来应该是最近写的,至少不超过一年。他倏地有一种感觉,这个小小的千纸鹤里面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哈利颤颤巍巍地打开,上面只有一句话:

 

“我把爱葬于昨天,却将自由交付于你。”

 

“啪嗒”——直到眼泪打湿了纸鹤,哈利才意识到自己哭出来了。他认输了,再也不逞强了,干脆坐在地上抱着膝盖哭起来。这场追逐你的比赛,我输得一败涂地,输得狼狈至极。但是你是谁呢?哈利抹着眼泪,他不知道心脏被撕成碎片竟是这种感觉,明明从未知晓你的面容,却仍然为你的文字失声痛哭。

 

把你的名字告诉我吧,求你了。这一次我绝不再忘记了。

 

雨下了两天,终于再次迎来天晴。湿漉漉的泥土中萌发新芽,路旁的郁金香相继开花。哈利下班以后特意饶了一些远路,来到一家甜品店。一段时间不见,门面又被大肆装修了一番,变得更潮流更吸引年轻巫师。哈利要了两份店里的招牌,热情的老板娘看到他有些小小的吃惊,但很快又变回平日温和的笑脸。

 

“是要和谁一起分享吗?”她问道。

 

“不,我想没有……”他这么说,声音越来越小,脑海里涌入了某段回忆,好像曾经他确实喜欢和某个人一起共享时下新出的甜品。哈利踌躇了一会儿,绿色的眼睛布满疑虑,紧接着很快又消散而去,“是啊,我正有这个打算,如果有机会能和他碰面的话。”

 

哈利从店里欢快的气氛中走出来,他伸了一个懒腰,看向被雨水洗刷过后的湛蓝天空,心情变得无比畅快,连着几日的疲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想,他还是会一直寻找下去吧,哪怕找遍天涯海角。总有一天,他会找到某个人,然后会发生什么他也不太清楚,或许会再次相爱……再次?哈利撇了下嘴,这个单词突然就从他脑海里蹦出来了,搞不好他们真的是久别重逢。

 

“明天也像今天这样阳光明媚就好了。”他喁喁地说道。

 

——end【感谢阅读】

 一些碎碎念:

关于德拉科的离开我没有详细描写,无论怎么美化死亡,离别都是让人难过的,因此我没有写出来过程。

以及哈利是永远找不到德拉科的,因为你无法去寻觅一个早已不存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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