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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好好想想。”
德拉科唯一能记住的从那个男人口中说出的话只有这一句。这是他第五次来医院问诊了,基于缺失的那段折磨他的回忆,他总是茫然地听着心理医生的话,却摸不到真相的边缘。黑头发的医生身上有一种冷漠的气息,让他想起某一年在挪威看雪时闻到的冷杉燃烧时的木头味道。德拉科总是没法集中注意力去听他说话,他的目光跟随着男人脸部锋利的棱角和淡然的视线,却又没有勇气与他对视,仿佛他的灵魂会被对方看穿。
“你先回去,有结果了我再告诉你。”
噢他说了些什么来着?好像是把这种莫须有的回忆当做德拉科的另一种人格,也就是说,那段回忆并不存在,而是德拉科分裂出来的幻象。他对这种说法不予置评,却也没有明着反对。如他所说,德拉科回到了家里,静候最后的结果。
他有一段不为人知的记忆,在那段记忆里,他与某个人相爱了,然后在歇斯底里的尖叫声中又从那个人身边逃走。这真的只是另一种人格吗?可是他仍然记得身体上的疼痛以及逃走时的恐慌,如果这些都是幻象未免太过于真实。德拉科被这段记忆烦扰得无法入睡,梦魇和黑暗在夜晚如期而至,让他感觉自己坠入冰冷的深渊。过了大约一周,医生登门拜访,他对德拉科说,治疗的这段时间我会一直陪着你。
有些突然,德拉科不太擅长与他的心理医生相处。
里德尔是一个彬彬有礼的男人,他总是面带笑意,却又不会与你过分亲近,似乎总是在交往的过程中权衡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德拉科很放心,他确实也暂时不想和任何人亲密来往。里德尔给他写了一页治疗进度表,里面包括生活作息和一日三餐,并且也规定了他无论行程计划如何安排都得第一时间向他汇报。约等于24小时都得和里德尔联系在一起。德拉科有些苦恼,他始终有些害怕他,但是偏偏里德尔在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上又无微不至,甚至可以说已经到达了非常了解的程度。
他和他的心理医生在相处的日子里发展过于迅速,德拉科几乎是快速且沉沦地坠入了爱河。他太了解他了,细微到德拉科的每一个生活习惯和细节里,即使防备如他也难逃一劫。而更让他惊讶的是,里德尔也并没有反感于和德拉科交往。他们约会,做爱,然后同床共枕睡在一起。每一天都是如此。德拉科甚至短暂地不去想,这一切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混乱而又沉迷地,沦陷在对方冰冷的双唇以及冷酷的怀抱里。那段记忆似乎也不再那么重要了,他相信了他的话,那只是德拉科分裂出来的另一个人格,只要一直和里德尔在一起,那个人格就再也不会骚扰他了。
直到——直到某一日的夜晚,里德尔接到了医院的通知,从家里匆匆离开,但是他并没有带走自己的工作文档。德拉科拾起那一份厚厚的文档,无奈地笑里德尔走得太匆忙,连这么重要的东西都忘记带走,他穿上外衣去医院给他送去。那天晚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医院的走廊灯光昏暗闪烁,他每走一步就踏出一声回响。德拉科轻轻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空无一人,他站在办公桌的旁边,刚准备将文件放下,里面的东西却掉了出来。是几张零零碎碎的照片,德拉科捡起来,他翻过来看着照片里自己被枷锁捆绑的样子,眼睛被蒙上黑色的布条,就像一条被主人惩罚的狗似的关押在黑黝黝的小屋里。手指颤抖间,照片再次落到了地上,德拉科听见身后有人来了,他想逃走,可是双腿却使不上力,僵持在原地。这是梦吗?还是幻觉?照片上的人是他吗?他来不及多想,在对方冰凉的怀抱中失去了意识。
这是德拉科第不知道多少次问诊。他麻木地看着眼前黑头发的男人在文档上涂涂写写,没有听见他对自己说了些什么。里德尔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抬起头,盯着德拉科无神的双眼沉默了几秒,然后淡淡地开口,不知道为何,德拉科好像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他说——
“你再好好想想。”
summary:某个夜晚德拉科被哈利偷袭以后,却听到对方声称“自己的狼爱上了他”,这件事真是太奇妙了,但是哈利却为此感到很苦恼,他的狼除了德拉科的话以外谁都不听,所以他希望德拉科可以驯服他的狼。
狼人哈/有部分bdsm描写请注意/私设成山/车走归档号 /彩蛋是3000字左右的番外,讲述的是哈利住院期间一场突发的意乱情迷的小插曲
若说在这个寂然无声的夜晚,有什么东西值得注意,那估计是当下哈利急促的呼吸声了。他伸手握在阁楼的门把上,因为汗液而感觉皮肤被冰冷的材质侵袭,这使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心脏快速跳动着,让他有些头晕眼花。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哈利小声安慰着自己,他抬头看了下天空,今晚的月亮明目可见,星星也亮得出奇,定了定神,他决定不再畏畏缩缩前进。哈利扭动了一下门把手,木质的门“吱嘎”一声打开来,裂开一条缝的瞬间,哈利嗅出了另一个人的气味。这太明显不过了,他那敏捷的嗅觉比他的视觉更早洞悉环境。
窗帘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朦胧的夜色让德拉科的身型影影绰绰,就像一场扑朔迷离的梦。哈利吞了下口水,他小心克制着体内的家伙,但是这几乎用光了所有的力气。没有办法,他只能锤几下自己的胸口,试图让那家伙冷静下来。噢拜托了,别在这个时候乱来——哈利在心里央求道,他太过于专注与之对峙,而忽视了屋子里的另一个人已经来到了他身边。
他目光飘忽地急促出声:“马尔福,我——”
两周前的某个晴朗的夜晚,德拉科在心底发誓,那一定是最糟糕的一次经历。
尽管晚夏的凉风卷走了部分当季的炎热,德拉科还是感到汗流浃背,浮躁无比。他卷起袖子,露出光洁的手肘,拧开花园中心的水阀,让哗啦啦的流水喷洒在娇嫩的玫瑰花瓣上。他本人都受不了孟浪的热气,可怜的花儿恐怕比他更像是活在地狱里。德拉科抹了一下额头的汗,给自己施了一个作用显微的降温咒,部分水花溅在了他的肌肤上,起到了少许提神醒脑的功效。夏天——该死的夏天——德拉科在心里咒骂着,都已经接近9月底了,为什么夏天还没能过去?这要持续到多久?英国今年还有秋天吗?会不会降温以前他就融化在马尔福庄园了。
他关掉水阀后,正准备回屋子,刚打开房门,却突然听到离门缝不远处的地方传来奇怪的声响。德拉科想着,或许是一只迷路的野猫误打误撞跌进了花园里,只要它不对植物们有所伤害,那么便也随它待到多久离开。但是几秒后,那个角落又发出了微弱的动静。极不情愿下,德拉科朝有声响的方向走去。扒开茂密层层缠绕的茎叶,眼见之下却是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静谧的漆黑。我一定是热得出现了幻觉,德拉科烦躁地咂了下舌,他揉了下头发再次回屋。
杉木做的摇椅在沉默的空气里轻轻摇晃着,德拉科看了下窗帘,此时它们正纹丝不动地安静休憩着。这很不对劲,德拉科很确信,他的屋子里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而悄无声息地移动着。以防万一,他掏出魔杖做出防备的姿势踱步缓慢地前进,敏锐的感官侦查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别和我玩捉迷藏,我可是这门的行家。”德拉科屏住呼吸,他耐心地听着夹杂在风里的细微声响,越是在黑暗中他的听觉就越敏感。德拉科凭借这一优势,儿时和同龄人一起玩捉迷藏,他当鬼的时候就从没抓漏过任何人。
虽然只有一刹那,但是行径也立刻被他捕捉到了,德拉科迅速转过身,同时抬起手,快速地念着咒语,禁锢咒确实抓到了黑暗中潜行的猎物。没有人敢在马尔福庄园随意进进出出,这里可不是孩童的游乐场。
“我可是给过你逃走的机会了,小猫。”德拉科用荧光闪烁照亮了小部分黑暗的环境,他昂首挺胸地来到事发之地,但是紧接着,在微弱的光芒照耀到对方的脚踝,那是一对人类的脚,并且——当他向上移动魔杖,在与一双绿意幽深的双目对视时,德拉科几乎要控制不住尖叫出声。
谁能想到?这谁能想到呢?
大名鼎鼎的救世主,名字总是出现在各项报道里,永远占据日报头条的男人,在马尔福庄园鬼鬼祟祟的行踪暴露后,被德拉科逮了一个正着。不知道应该惊讶于眼前的人,还是他诡异的行为举止,总之德拉科的脑子里翻云覆雨久久不能平静。他瞠目结舌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哈利挣扎着想要逃脱他的禁锢咒,看清现状以后才回过神来。
“你他妈在做什么波特?拯救世界以后终于闲来无事想起了他的死对头所以现在来报复我是吗?准备怎么做?在我睡着以后偷偷给我一个索命咒吗?”他满怀恶意地想着如果今晚没有发现他的踪迹,指不定对方会怎么报复他,反正救世主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可是他的这番话似乎没有入对方的耳朵,哈利不再挣扎了,他抬起头,眼底茫然却又有一股认真劲,不知道在和谁较劲呢,与他对视了好几秒。
“怎么不说话?因为被我发现所以太难堪了吗?”德拉科冷笑道。
他在脑海里想了一千种羞辱他的方式,可是此刻的哈利却和过去的不同,他一声不吭默默承受着对方的侮辱。这太没意思了,德拉科无趣地想,如果救世主不做出回击那么他的嘲讽就变得索然无味起来。他想了想,抛开别的不谈,他是怎么进来的?怎么找到他的?马尔福庄园那么大,难道他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把所有地方都逛遍了?
“气味。”哈利说道,突然出声让德拉科吓了一跳。
对方好像看穿了他脑海里想的东西,于是又补充了一遍:“我很清楚你身上的气味。”
听他这么说,德拉科下意识嗅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他本人没感觉出来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光靠气味来锁定他的位置,这真的有可能吗?又不是狗,一个人类是怎么做到的?德拉科脑子里的疑问太多了,而且比起这个,现在应该拿他怎么处置才好?把他交给魔法部还是直接就这样扔到大街上?
在他想东想西的这段时间里,哈利早就挣脱了禁锢咒,他作为傲罗,办案的这些年要经历百八十个这样的咒语,这点困难不在话下。德拉科再次看向他的时候,哈利已经站起来了,他的身体庞大健壮,肌肉的纹路清晰可见,站在德拉科面前时几乎挡住了身后所有的月光。有一种被扼制的恐惧感油然而生,德拉科好像变成了某个人手掌心里的小鸟。他反射性就想逃,但是手臂被快速牵制住,哈利将他砸向墙壁,后背“砰”地一声撞击在坚硬冰冷的墙面,脊椎传来一阵剧痛直冲头盖骨,德拉科甚至听见了一阵耳鸣。他想反击,可是哈利的手腕就像注入了铅一样将他压制的动弹不得。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哈利从陌生的环境里醒过来,他的眼皮沉重,四肢肌肉紧绷,俨然一个晚上都没能睡上一个好觉。头疼剧烈,感觉有上千只蚂蚁啃咬着他的脑髓,哈利支起上身,扶着脑袋左右摇晃了两下。这里是哪里?他的屋子里有这么华贵的吊灯吗?四周的家具全部被镶上了繁复华丽的纹路,柜子上还有一瓶郁金香。噢他可没时间养植物,这里显然不是他家。
而当他想要起身查看时,什么东西套住了他的脖子,他一动就牵扯着链条发出哐当的声音。这才发现,有个类似于项圈一样的东西套在他脖子上,一条银色的链条扣在项圈上,另一头和门把手绑在一起了。
“这种东西……”哈利用力扯了好几下,链条丝毫没有损坏的迹象,只是不断被他弄出刺耳的声响。
“吵死了,他妈安静一点。”
哈利百忙之中抬头看,德拉科靠在墙边,他的睡衣松松垮垮地吊在肩头,睡眼惺忪的样子代表他昨晚的睡眠也不好。
“马尔福?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里?这里是我家,你个蠢货,我不在我家我要去哪里?”
“你把我绑架到你家了?你知道绑架一个傲罗的后果是什么吗?”
即使困意绵绵,这下也精神抖擞了,德拉科两眼瞪得发直,他的嘴唇气得直哆嗦,哈利感觉自己随时要被他碎尸万段。美好的早晨,理应是这样,德拉科最享受的就是每天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来,他安静享用早茶的那段时光。不被任何人打扰,只有花鸟相闻,他可以安然自若地喝着加了牛奶蜂蜜的红茶阅读今日的早报。但是这一切美好的愿景都在眼前笨拙地挣脱锁链的男人面前化为了泡影。
“对对对,我绑架了你,为的就是把你献祭给黑魔王,满意了吗?”
“伏地魔早就死了,马尔福。”
他认真的样子让德拉科啼笑皆非,愤怒之余又感到有些好笑。
“说真的,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然后…这个东西是什么?”哈利又扯了几下链条,德拉科在听到那些烦人的声响后做了个厌恶的表情示意他停下来。
“算我他妈拜托你,别再弄出那些声音了,如果你能向梅林发誓你昨晚闯进我的庄园里来只是梦游了或是迷路了反正随便什么都行,只要不是没安好心,我会考虑将那些链条从你脖子上取下来的,尽管它们确实和你很相配。”德拉科一口气说完这番话,那些单词像是混淆咒一样让他的思路杂乱无章,哈利张着嘴迟迟没给回应。但他还是抓住了几个关键字,比如“昨晚”、“闯”和“庄园”。
“……你是说,是我自己来找你的?”
“要不要我给你看看手腕上的勒痕?真不知道这些年你都是吃什么长大的,力气大得和牛一样。”德拉科哼了一声,他早早做出了挽袖口的动作,带着嘲讽的眼神居高临下看着沙发上的人。
这下轮到哈利露出烦躁的表情了。他挤着粗粗的眉毛,咬着下唇,太阳穴边上有汗液顺着侧脸流下来,目光深沉又迷惘,就像在回想一件极其痛苦的事。他似是有话要说,却又好像突然忘记怎么说话了,吞了好几口唾沫,发出一些唏嘘的声音,来来回回,直到喉咙暂时丧失吞咽的能力。
“好吧,你让我想想怎么和你解释。”
早晨湿润的雾气散去了,阳光从窗户直射进来,灿烂地打在红木做的餐桌上。家养小精灵端来做好的早餐,印有雕花的珐琅盘子里放着两片吐司和新鲜干酪以及腌制火腿,另一个稍微小一点的盘子里有烤好的番茄和鹰嘴豆,当所有的餐具摆上桌子后,家养小精灵又拿来红茶和小瓶装的蜂蜜。他们默契地吃着手里的食物,心照不宣地想着昨晚的事。哈利脖子上的套链被摘下来了,用德拉科的话来说就是他无法忍受和一只只会制造噪音的动物一起共餐。德拉科率先吃好早饭,他敲了下桌子,小精灵为他递过来一份日报。
哈利嚼着鹰嘴豆,他抬头看了一眼德拉科:“今天头条写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明知故问,你就这么希望从我嘴里听到你的名字还有你的那些风光事?”
“我很久没看过日报了。”他尴尬地摸了下鼻子,德拉科透过报纸的一角偷看着哈利的神情,他看起来确实对每日新闻毫不知情。
“这可真是稀奇了,我还以为你乐在其中呢——让我看看今天又有什么无聊的事情——”但是紧接着,德拉科的眼睛快速上下阅览了一遍内容,神情变得有些严肃。今天的内容和往期的狗屁比起来大相径庭,德拉科生怕自己错过什么信息,又重新看了一次。他把日报从脸上放下来,迟疑地说:“你已经一周没去魔法部报道了?”
“有那么久吗,我以为……”“所以这是真的?你罢工了?还是被辞职了?”
看着德拉科幸灾乐祸的样子,哈利黑着脸解释:“二者都没有,我只是,额,身体不太舒服。”
“生病了?”
“比那个还严重。”
“到底是什么?别卖关子了。”听到哈利这么说,德拉科兴趣正浓,他的眼里不时闪着狡黠的光。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哈利向上翻了一个白眼。
德拉科佯装正经地挽着手臂,假装在思考:“那我猜昨晚偷袭我的事情也和这个有关系?”
“偷袭?有那么严重吗——你身上有哪里受伤了吗?”哈利激动地拍案而起,看起来完全无法容忍自己伤害无辜的人,即使那个人是马尔福。
“如果心灵上的伤害也算的话。”德拉科清了下喉咙,他感觉谈话内容越跑越远了,又赶紧扯回正题,“所以昨晚的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仿佛变成了哈利鞋子里的沙子似的,折磨得他坐立难安,但是好在吃过早餐以后,即使真相难以言喻,也有足够的力量为他的勇气充能。他深吸一口气,话语缓缓而出:“我想,不管昨晚我对你做了什么,那都是在我无意识的情况下。”
德拉科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无意识?你在梦游?”
“也不是,我是一个清醒的状态。”
“所以你是在清醒的状态下无意识地偷袭我?”德拉科用力拍了一下桌子,他感觉自己好像被当成了小孩子一样耍着玩,“这可能吗?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在梦游,来马尔福庄园以前我并没有睡觉,而且我记得自己在干嘛,当时我在热药,打算喝了以后去冲个热水澡的。”他解释得有些吃力,尽管这么说,德拉科还是一副不相信的姿态。这也是理所当然,他说的这番话任凭谁听了都会质疑。
“你被人暗中下了夺魂咒?有人派你来暗杀我?”
“拜托。”哈利杵着额头摇了摇脑袋,“一会儿‘偷袭’,一会儿‘暗杀’的,就算你有多讨厌,我也不会那么做的。而且我参加傲罗培训的时候,如何摆脱夺魂咒也是考试的一环,更何况我处理过那么多大大小小的案子,你真的觉得有谁可以对我使用这种咒语吗?”
“你刚刚说你在热药,你如果没生病的话为什么要喝药?”德拉科抓住了上句话的疑点,这似乎变成了事件的突破口。但哈利表现出一副有口难言的神情,他不擅长说谎,却也不知该如何绕过这个疑点。
“这里面有些很深的典故……”哈利的手指难耐地纠缠在一起,他紧张的时候会习惯性地舔一下上唇,“我觉得真没必要说出来,这是我的私事。”
“好吧,假设你并没有梦游,也没有中夺魂咒,你只是在保持清醒的状态下无意识地闯入我家,然后把我禁锢在墙上,抱着我,像个变态一样嗅着我的气味……”哈利的脸色在这句话无限的延长中一会儿青一会儿红,他手忙脚乱地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就像是要被夺走了呼吸一样,他大口喘着气。
“你说我抱着你?”
“嗯哼。”
“我还像个……那样嗅着你的味道?”
“要我再重复一遍吗?傲罗先生,你为何不赶紧拿出笔和纸把我说的内容记录下来呢?即使这起事故的犯人是你自己。”德拉科憋着笑,他摊开手掌示意道。
面对德拉科的冷嘲热讽,有一瞬间哈利甚至已经想去自首了。他捏着自己的下巴思索着昨晚的细节,可是能想起来的始终是一片空白,也不能确定德拉科嘴里说的是否具有真实性。他斟酌着提问,此时他的状态已经回到审讯的阶段了,也就不再语无伦次:“我当时有说过什么吗?”
“你说你很清楚我的气味。”这句话说完,德拉科显得有些羞赧。他还记得哈利的体温,烫得近乎灼烧着他的肌肤,还有心跳的声音,有规律地如洪水一般涌入他的耳内。再次回忆起这些,竟叫他脸红得无地自容,从来都是他挑弄别人,突然反过来了也令得他感觉受了奇耻大辱。
“……气味。”哈利难堪地苦笑,“对,气味,我的嗅觉现在变得非常灵敏了。”
“所以你还是不打算向我坦白从宽?”
哈利与他对视了几秒,敌不过他锐利的目光,只好退让着移开视线:“都说了,那是我的私事。”
“你真的不觉得你隐瞒的事和昨晚的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吗?”眼看摸到真相的边缘,德拉科不甘气馁地再次强调了一遍,“要是今晚你又来袭击我了怎么办?这件事绝对不是偶然事件,动动你那芝麻大小的脑瓜子想想,后果的走向是你能把控的吗?你连自己昨晚做了什么都全然不知呢。”
德拉科说的不无道理,可是哈利也有自己的苦衷,他此刻已经没有最初的神色慌张了,眼神逐渐变得灰心丧气,碧绿色的眼睛里布满了阴翳。德拉科看着他这幅丧家犬似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搞得好像他才是那个咄咄逼人不知礼节的家伙,索性决定绕开这个话题。
“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来自己是个格兰芬多了再告诉我也不迟。”
哈利离开之前,他的眼底像是存有留恋,但是德拉科还是对他闭口不谈自己的事情感到有些气愤,因此也没有留下他吃晚饭的意思。救世主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可是他对他这些年的了解屈指可数,甚至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和蠢母鼬继续在一起。想起这个,德拉科心头就兴起一阵无名火,连同对他起初的一些同情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比较欣慰的是,当晚哈利并没有再次来到他房间。不过那天夜晚因为没有月亮,所以整个夜空死气沉沉的,德拉科也无心继续看书了。他早早回到房间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一个翻身将侧脸嵌入舒适的羽毛枕头里,基本上一合眼就睡着了。
第三天卢修斯携着纳西莎回来了,德拉科听着他们的脚步声,匆匆忙忙,看起来生意上的事情还没有完全结束。小精灵一看到卢修斯,原本哆哆嗦嗦的样子就更加惊恐万状了,它踩着“哒哒哒”的脚步声端来红茶和点心,不安地站在一边等着主人下令。卢修斯喝下红茶,眉头才稍微舒展一些,他解下披风扔给小精灵,就着身旁的沙发坐下。
“爸爸,没谈妥吗?”德拉科轻声问道。
卢修斯冷笑了一声:“他们觉得我们的要价太高了,哼……没眼识的家伙,知道现在布料每一匹得要多少金加隆吗?要知道,在麻瓜界,现在可是在打仗呢!”
目前魔法界销量最好的服装店由于布料的严重紧缺,新出的当季产品没法得到批量生产,资金链彻底断开。虽然巫师们的衣服大多由特殊材质制造而成,可是不得不承认,每一年畅销最好的衣物都用到了麻瓜生产的布料,特别是在近几年,他们在工艺上更是到达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让人叫赏。可是不幸的是,现在麻瓜们在忙着打仗呢,负责运输的人也撒手没管这件事了,卢修斯自认为这是赚钱的一大时机,他有强大的人脉可以充当通货的渠道,便接下了这个活。可是他所要的提成百分比,对方似乎不是很满意,你来我往揪扯不清,两方都想抓住眼前的利益却又不愿意吃一点亏,以至于到今天都还没有谈拢。
德拉科对生意上的事情并没有多少兴趣,便也没打算继续讨论下去,问了一句纳西莎在哪儿。
“你妈妈应该去花园了,她回来的路上就一直挂念着它们。”卢修斯停顿了一会儿,疲惫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就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他的拐杖用力敲了一下地板,“我这一路上倒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传闻。”
“是什么?”德拉科来了兴趣,他也坐在卢修斯对面的沙发上。
“关于波特的。”卢修斯的笑容挂上嘲弄的意思,还有些冷酷的不屑,“有人看到过他在药店购买过乌头、粪石和毒螅血。”
有一瞬间,那种被哈利扼制的恐惧感又席卷而来了,让德拉科脚底发凉可胸口又紧张得发热。
“你没忘记上学时候学的东西吧,德拉科?”
“是、是的。”卢修斯冷淡的声音换回了他的理智,德拉科有些期期艾艾地回答,“是狼毒药水,爸爸。可是他为什么要做那种东西?他身边有人是狼人?”
“又或者他才是那头凶恶的野兽,要真是那样,那么哈利波特算是身败名裂了。”这个猜想让他心情变得更好了,甚至让小精灵端来了一瓶红酒。
“只是狼人而已,后果会那么严重吗?”
“哼,那可是每逢月圆就失去理智脑子里只有杀人的怪物,要是让魔法界的巫师们知道保护他们的是这样一头野兽,真不知道到时候会闹成什么样子呢。更何况野兽就该回到野兽该去的地方待着,丛林或者是某个洞穴,而不是像人一样生活,把我们这些巫师当什么了?和那种生物一个阶级?”他一边说一边命令小精灵把酒瓶打开,红色的酒水像血液一样汩汩流入高脚杯里。
没想到摧毁一个人竟是这么容易。不管在哪个时代,无论是狼人还是吸血鬼,都是低人一级的生物,但是比起吸血鬼来说,狼人的危害更大一些。可是,那可是救世主——德拉科想象不出来哈利发疯杀人的样子。他又想起了前夜的回忆,被他抵在墙上时真的就像被一头野兽逼入了绝境。他那个时候其实是想要杀死他的吗?但是,又好像有哪里不对劲。那天晚上太暗了,德拉科看不清哈利的表情,但他隐隐约约感觉到,当对方伏在他肩上时,不论是呼吸声还是心跳声,都代表了一种安心感。比起嗜血的捕猎者,倒不如说,那个时候的哈利就如同一个无助的孩童,试图从德拉科身上寻求安慰。
宁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下了两天雨以后天空再次放晴,夜空像是被洗刷了一道,繁星点缀,明月当空。夜莺鸣叫了几声以后扑闪着翅膀离开,今晚玫瑰们都依次开花了,包裹着花蕊如此久的花瓣迫不及待盛放,香气撩人。德拉科合上书,在目前看的进度里放上一片叶子当做书签, 他起身的时候揉了一下酸胀的肩膀。黑黝黝的房间没有开灯,借着月色,德拉科点燃了一小根香薰,可是很快,这个香薰的烛火就被熄灭了。他又点了一次,火焰跳跃了两下还没有闪烁几次又迅速熄灭。
他大惑不解,放下香薰后,想把落地窗关上,尽管并没有吹风。
在他走到窗口拉上窗帘的瞬间,身后的庞然大物将他抱住,压在落地窗前。德拉科被这突然的袭击吓出一身冷汗,他在心里想着各种最坏的揣测,张口就要喊卢修斯过来,但他的口鼻立马就被对方捂住。急中生智之下,德拉科用力踩了一脚身后人的脚趾,疼痛之余,那个人跌落在地上,身上的披风滑落露出了本来的模样。
“嘿,是我——哈利·波特——”
听到熟悉的声音,德拉科才镇定下来,他佝着腰喘了几口气,再次确定眼前的人是哈利以后才放心地靠着窗子休息。彻底冷静下来之后气恼像是一团烈火直冲他脑门,德拉科酝酿了几秒,正准备发脾气质问,哈利倒是先不打自招了。
“冷静,先听我解释,我知道你很气但先别气。”哈利摆摆手,他作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但这只会让德拉科更气愤,“我有点急事找你,可能需要一些你的帮助。”
“在你像个变态一样对我做了这种事以后,让我帮助你?你脸皮可真厚啊波特。”德拉科的声音有些大,甚至传到了客厅里坐着的卢修斯的耳朵内,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卢修斯已经来到了门口。德拉科火急火燎地将哈利压到了床底,卢修斯站在门口问他在吵什么,表情看起来很不满意德拉科衣衫紊乱的模样。
“我刚刚把花瓶打碎了,爸爸。”
“你已经是成年人了,德拉科,不能再像小孩子那样对任何事都大呼小叫的,要是被外人知道你这幅样子,他们会觉得你是在一个没有教养的家庭里出生的。”卢修斯环顾了一下四周,他看着窗子没有关拢,又怪异地提问,“刚刚就你一个人在吗?”
“是、是的,我刚刚在外面看书。”
“好吧,碎片让家养小精灵来收拾,你不要弯下腰去捡。”卢修斯说完这句话关上门出去了,德拉科这才感觉到松了一口气。在确定人走远了以后,哈利从床底爬出来,他直起身子拍着自己肩膀上的灰尘,把歪歪扭扭的眼镜推了一下。
“你爸爸对你的管教还真是严格。”
因为一直被夹,大家就去归档号 看吧,贴一个结尾
之后的故事是在一年以后了。
炎热的夏季再一次如同风暴一样席卷魔法界,德拉科比任何时候都更讨厌高温的天气,他不能脱下自己白色的长褂,不得不将自己关在一套闷热的工作服里。他的金发长长地用一条绿色的发呆束起来,懒洋洋地挂在肩头,德拉科抬起手哪怕是轻微的动作,那缕金发就跟着晃荡一下。他不想再管这些麻烦的病人了,现在他满脑子只有休假,他要去凉爽的地方好好享受生活,有沙滩海浪和雪糕冷饮,那才是人该过的日子。
最后一个病人如期而至,与其说是病人,不如说是找各种理由来他这里浑水摸鱼的烦人鬼。哈利,现在已经是一名成熟的傲罗队长了,他应该有肩负职责的自觉和满满当当的工作任务表,但是很显然他没有。德拉科看着他带着崭新的笑意被护士不耐烦地推到了单独为他留下的病房里时,脸上挂满郁闷又气愤的表情。
“你们这儿的护士真粗暴。”哈利笑呵呵地说,他主动坐在了白色的床上。
“如果你少来这儿捣乱,她们会对你温柔一些的。”
“捣乱!——你怎么能这么说!”哈利看起来受到了某种伤害,他委屈地撇着嘴,眉心皱在一起,看起可怜又无辜,好像德拉科侮辱了他的人格一样,“我受伤了呀!”
“哇哦,那来得真及时,你要是再晚一点来伤口都愈合了吧。”德拉科白了他一眼,用羽毛笔在自己的病历本上涂涂写写,落日余晖从窗边折射进来,让他白色的长衫被镀上一层暖色的金边。哈利着迷地看着他,完全没听见德拉科刻薄的嘴里又在说些什么冷嘲热讽的话语。
自从德拉科的头发留长以来,哈利给他买了好多颜色的发带,但是自始至终一直绑在他头发上的只有最初的那根绿色发带。那条颜色有些旧了,被德拉科清洗了好几次,尾部的丝线有些分叉,但他始终没有扔掉。德拉科是一个念旧的人,他即使不明说,也在生活里能看出来。哈利所记得的往事,他一定也记得,他们默契地将过去的回忆珍藏起来了。
“时至今日,我仍然觉得,你闻起来——像是一场美梦。”
他突然说道。
德拉科终于抬起头来,他看向哈利的时候,那双灰色的玻璃材质的眼睛被落日照耀得澄澈透明,里面沉淀着岁月的轻柔还有一些惊喜和小小的不可思议。当他用这样的目光凝望哈利时,哈利总能一眼看穿眼前的金发男生心里所有呼啸而过的如骤雨将至的情感。噢德拉科在审判庭上怎么说来着?没有人可以代表正义。但哈利总归是要为正义奉献出自己的一生的,那是他的义务,德拉科会理解的,但他同时也会像一个忠诚的骑士一样守护自己的伴侣。
我的心脏从此一分为二,一半给正义,而另一半给了你。
他不动声色又坚定不移地想道。
——end
(感谢阅读)
元旦快乐!本来是圣诞节发的贺文但因为当时阳了所以没能写完,不好意思拖到了今天ww
summary:德拉科被魔法部判决为终身被剥夺魔法使用权,但在之后的日子里,哈利却重新找上了他,说有机会可以归还他使用魔法的权利,但条件是作为哈利的侦查对象经过一段时间考核才能确定。
本文设定上为双恶人,哈德两只都不是啥好东西,私设较多,车请走这里 ,如有不适请尽快退出。
距离那天已经过去1个多月了,德拉科还是无法忘怀。
他把毛衣叠起来,装在衣柜的底层,又翻出一件咖色的衬衣铺平挂在衣架上。纤细的手指整理着衬衣的领扣,触摸上纤维的质感,德拉科思绪万千。他摸索了几遍这件衬衣,上面的血渍在哈利强大的魔法下已经杳无踪影,可是他凑近时却感觉自己仍然能嗅见令人作呕的铁锈味。这是心理毛病在作祟,他安慰自己,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人像跳蚤一样死去,魔法部根本查不到自己身上,更何况救世主扬言会保护他。
墙上的钟霎时响起来,如同惊雷一般让德拉科怵然,马上就是哈利下班的时间了,他得赶紧准备好晚饭。手忙脚乱地关上衣柜门,德拉科来到厨房,他拧开炉子上的火,熟练地用刀子切着砧板上的菜。
他几乎一无所有。
被剥夺了使用魔法的权利,约等于被驱逐出魔法界。伏地魔死后,马尔福一家即使在救世主的担保下也难逃厄运,尽管躲过了死刑,但活罪难逃。卢修斯被关进阿兹卡班后,马尔福庄园也被魔法部征收。“开心点吧,至少你们的脑袋还在脖子上呢!”德拉科离开大楼时,旁边的男生吹着口哨嬉皮笑脸说道。他没有看向他,即使现在身无分文了也依旧高昂着下巴,挺直背,每一步都迈得铿锵有力。生活似乎永远没有最糟糕的时候,因为明天总能比今天还要糟。雪上加霜的是,马尔福一家因为涉及前食死徒的身份,很多店并不准允他们进门,更别提工作。而且德拉科无法使用魔法,他现在的地位和费尔奇没什么两样,不,比他更低劣,连洗盘子的活儿都轮不到他来做。
“你怎么不把你的姿色利用起来呢?”
酒馆里的人高高地举起酒杯发出刺耳的笑声,唾沫星子喷得满桌子都是,德拉科擦着手里的高脚杯表情没有变化,就像屏蔽了外在的声音。他的无趣惹来下面的人更加肮脏的发言,嘴里说着侮辱的话,试图引起他的注意。是啊,一个漂亮的金发美人冷漠地伫立在吧台里,他的眼神如同枯朽的枝木毫无生气,他的双唇紧闭就像维纳斯的雕像一样迷人。他越是漠不关心,底下的人就越是猖獗。
“你妈妈也应该工作一下啊!虽然她年纪有些大,但是在这个年纪也比一些老太婆有模有样呢!”
“哐当——”德拉科手里的高脚杯落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他短暂地想这肯定要赔钱了,但是他的愤怒已经取代了所有的理智,整根末梢神经灼烧到发疼的地步。德拉科从吧台里面跳出来,揪起那个醉醺醺的男人,往他左脸上赏了一拳,周围响起一片惊呼,不乏有看热闹的人拍手叫好。
“怎么了?”年轻的店长从酒窑里出来,他刚刚在里面清点货品数量。德拉科看见他径直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便松开了手,醉酒的男人仿佛没了腿骨般一屁股坐到地上。店长看了地上的男人一眼,视线重新回到德拉科身上,他轻声询问,“发生什么了?”
“……”德拉科咬着下唇,脸色铁青,看起来并不想说。
店长没有因为混乱的现场而恼羞成怒,他拍了一下德拉科的肩膀,继续耐心劝说:“如果我不知道事情的起因,那这件事就没办法解决了,德拉科,你知道我会站在你这边的对吧?”
“…他羞辱我母亲。”德拉科说得很小声,每一个字都嚼穿龈血,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多看一眼现场都头晕想吐。
店长并没有多问,他心里对整起事故有了一个大概猜想。德拉科作了一个最坏的揣测,或许明天就要和这份得来不易的工作说再见了,搞不好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还要向他索取赔偿费。想起母亲的药钱还有未支付的房租,他偷偷攥紧了拳头,暗自懊恼为什么自己又把事情弄得一团糟。但是随之而来的,是店长清晰的声音:“我认得你,前几天来这儿喝酒被妻子逮了个正着,并且被威胁说如果再酗酒成性就要求离婚的男人,对吧?”
“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那个臭婊子打了我……他——”“如果你不希望我把今天你喝酒的事情说出去,现在就赶紧收拾干净离开我的酒馆。”
男人顿觉受了欺辱,但又迫于无奈,骂了几句脏话给自己涨涨气势却作用显微。气氛霎时有些紧张,可是店长仍保持着严肃的态度,甚至有些咄咄逼人。德拉科因为他的发言而感到有一股力量,店长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掌,示意他转过身来。他看着他的侧影,身体不自觉向店长的方向靠拢了一些。下一秒,男人愤愤不平地离开了,过了一刻钟以后,酒馆变回了之前的平静。德拉科瞳孔战栗着,他脑子里一片混乱,手心里全是冷汗,直到店长叫了他一声才回过神来。
“跟我进来。”他说道,此时此刻他的声音让德拉科感到一丝安心。
“是要和我说解雇的事情吗?也是,本来我也没有给你带来什么收益还尽惹麻烦。”德拉科佯装无谓地说,他的目光一直死盯着某一块儿掉漆的地板。
“抬起头看着我,德拉科。”店长温柔而又有力地呼唤着他的名字,德拉科不敢违背,只好强迫自己抬起脸来。他感觉自己的脸被轻柔地抚摸,那是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受过的待遇,这令得他有些惊慌失措,乱了分寸的样子太过于狼狈,德拉科偷偷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试图重回理智。
“噢你没有受伤,这真是太好了。”店长检查了几遍以后手从他的脸上离开,这使得他心里兴起一阵落寞。虽然这间酒馆的店长非常年轻,和德拉科年纪差不多,但是他的手有一层厚厚的茧子,似乎经常做粗活。
“你不用对我那么好,反正我也不只不过是一个……”他没有说完这句话,句尾落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不知道你有多美。”店长发出一声绵长的赞叹,他用手背轻盈摩擦着德拉科的眼角,声音忽远忽近就像陷入迷雾里,“我当时发现你的时候,你的身上全是雨水和淤泥,但你的眼神坚定、充满力量,在对角巷混沌的街道口像是一束坐落人间的光辉。”
这番赞美让德拉科的心跳乱了拍子,他从来不知道有一个人可以用欣赏的眼光去观察一名前食死徒。后面发生了什么,又说了什么,他全无印象,只记得他们后来接吻了,在灯光昏暗的酒窑里接了一个漫长的亲吻。酒馆的生意很好,德拉科也在努力学习不同口味的调酒配方,每次新品一出门口注定人山人海,纳西莎的医药费也有了着落。无聊的人还是会有,但德拉科已经可以做到完全不在意了,因为他眼里和心里除了自己的恋人以外容不下其他人了。他白天上班,晚上等着店长一起下班,有时候对方会喝一点酒,微醺的状态下邀请他跳舞。门外寒风大作,屋子里灯火通明,店长一边说着“你真美”一边挽着他的腰,每一步都踩在节拍上。德拉科感觉自己也喝醉了,否则怎么会如此幸福,他搭上他的肩膀,久违地红了眼眶,即使是这种时候,他也止不住想要哭泣的心情。但一周以后,纳西莎的身体终究架不住病痛折磨,离开了德拉科。德拉科看着棺木里的母亲,她闭着眼睛如此安详,就像终于获得了解脱。他突然觉得好疲惫,即使他才刚过26岁,却仿佛一夜之间变得苍老。下葬那天哈利也来了,德拉科不知道他为什么来,不记得自己有邀请他,但是他就是来了。绿色的眼睛永远充满善意,他看向德拉科的时候带着悲悯,这刺伤了他的自尊心。
“别走,求你。”哈利拽住他的手腕不让其离开,他压低声音,“我有话想和你说。”
葬礼结束以后,店长回到酒馆继续工作,德拉科请了半天假,他被哈利带到了一家不算人多的咖啡厅。他还是没法完全适应这种场所,左顾右看,担心有异样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这儿的咖啡用的是进口咖啡豆,德拉科尽管早已没在上流社会生活,但是味蕾却保持着对事物的鉴赏。咖啡的醇香唤醒他对食物的向往,没忍住抿嘴笑了一下,在看到哈利盯着他的唇瓣时,又尴尬地收起嘴角。
“看你的表情,你应该很喜欢这里的咖啡?”哈利笑起来,他也端起杯子小酌了一口,雾气浇淋在镜片上,他施了一个无声的咒语将其弄掉。
“是你说有重要的事情告诉我,我才跟你来的。”德拉科表明了长话短说的意思,他决绝的姿态让哈利有些难堪地摸了一下鼻子。
“最近你过得怎样?没了——额——魔法以后,生活这些还方便吗?”
“如果你是来和我叙旧的话,那么抱歉,我恐怕没这个时间陪救世主闲聊。”
看他一副作势要走的样子,哈利赶紧峰回路转直奔重点:“魔法部那边好像决定同意归还你使用魔法的权利。”
德拉科抽搐了几下嘴角,他感觉自己的胸膛仿佛被大象踩了一脚。这个消息冲击力太高,让他一时不知作何反应,他自主在脑海中重复读了几遍哈利说的话,才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或是出现幻觉。
“……真的吗?”憋了好半天,德拉科才鼓起勇气问道,他现在还是不太肯定这是不是自己昔日的死对头开的一个恶劣玩笑。
“真的,是上头商量后的结果,不过……”哈利看起来有些为难,他挠着自己的后脑勺,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不管怎样,有这个机会可以重新拥有魔法,德拉科说什么都不会放弃,他感觉自己像是掉进深渊里抓住唯一一根救命稻草的人。
“就是……嗯,这个需要考察期,然后这段时间,魔法部派我监视你。”
德拉科哑口无言,他沉默了半晌,哈利也不敢出声。虽然这是魔法部的决定,但是也要看德拉科本人的意愿,他不确定德拉科是否愿意长时间和自己接触。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哈利坐立难安,感觉备受煎熬。他用目光征询着德拉科的意见,救世主一直有一双湿漉漉的惹人怜爱的眼睛,人畜无害,就像一只无辜的小狗。德拉科看着他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目光飘远了一些。
如果有魔法的话,那么自己在酒馆能做的事情就更多了,没有人可以再来打扰他的平静生活,然后未来自己也能……提起“未来”这两个字,德拉科的眼神变得温柔了,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座花园,土壤里种着玫瑰,他的未来应该是有鲜花和雨露的,如果可以再贪心一点,那他希望可以和自己爱的人长久生活下去。
“那就按你说的那样。”德拉科敲了一下桌子断言道。
哈利看起来好像很开心,刚刚愁眉苦脸的样子烟消云散,蓦地凑过来:“太好了,我其实没想过你会同意。”
“是吗?我感觉你就是断定我会同意才来找我商量这件事的。”德拉科斜睨了他一眼。
“怎么可能?——我又不是能预知事情的结果。”哈利的笑容僵持了一秒,他又莫名摸着自己的鼻子,老老实实坐回椅子上。
他们分别以后,德拉科回到酒馆,店长正好在调酒。年轻英俊的男人看见自己的恋人,当即停下手里的工作,笑脸相迎地招呼他过去。德拉科被他一把拉入怀里,两个人拥吻了一会儿,他才帮德拉科脱下外套。
“你先休息一下,我忙完这一单就可以下班了。”
酒馆的灯换了一批新的,现在的灯光较比以前更明亮温暖了,或许是圣诞节快来了,店长已经在窗子上拉起了漂亮的彩带,可能再过几天门口就会摆上圣诞树。说起圣诞,德拉科曾经无比憧憬这个节日的到来。他喜欢在团聚的日子里,和家人一起分享节日的喜庆。无论是飘落的雪花还是巫师街上欢快的圣诞歌谣,甚至连讨人厌的格兰芬多都显得顺眼了许多。他一直不介意在圣诞节给波特三人组送礼物,即使他从没有真正送出去过。不过现在一切都变了,但不幸中的大幸是,至少现在他的心情还算美丽。而且今天得知自己又能重拾魔法之后,感觉今后遇到什么困难都能迎刃而解了。
酒馆里最后一批客人也离开了,店长挥动着魔杖,大门“砰”一下关上了,牌子翻过来变成“打烊”。
“等很久了吧,坐在这儿冷不冷呀?”他说着,把德拉科的手放在唇边呵了一口暖气,弄得掌心有些痒。
“不,没多久,我喜欢看你忙里忙外的样子。”德拉科缩了下脖子,他不擅长说情话,每次这么说都会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样说,又会让计划提前了。”店长呵呵笑着,他的笑容在灯光下如同温柔的融雪。
“什么计划?”
店长意外的有些害羞,他往衣服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德拉科屏住了呼吸。
“我本来想等你生日再给你的,但是……抱歉,我真是个心急的男人是不是?”他打开来,里面陈列着一枚戒指,小小的钻石闪耀着璀璨夺目的光辉。这种材质的钻石,会在夜间变成流光形态,纹路幻化成波纹的图案,德拉科印象中自己的母亲也曾有过一枚。
“这确实……不,我不能收,我……还不够优秀,它和我并不相配……”德拉科推辞着,他当然想答应,但是现在的他什么能力也没有,华丽的珠宝让他更加自卑,就算收下了也没有勇气戴着手指上。
“那它就可以见证你的成长了。”店长捧着他的手,翻到手背,在上面印下一个誓言的亲吻,“无论你最终变成什么样的人,它都是你的。”
戒指渐渐套上德拉科的无名指,冰冰凉凉的触感刺激着细嫩的肌肤,手指上突然多了一份重量,这种奇异的感觉所带来的喜悦难以言喻。为什么现在的一切都如此美好?就好像上帝知道了他所承受的所有苦难,在今天全部得到化解。德拉科看着对方眼里的小小的自己,那是一张从没显露过的表情,如果要给一个定义,他在心里用贫瘠的语言描述着,或许是“幸福”吧。
还是等开春的时候再举行婚礼吧。店长斟酌着说,德拉科没有任何意见。他们在离酒馆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套两层楼公寓,比较令他欣喜的是,这套公寓刚好有一个院子,虽然不是很大,但养一些植被还是没问题的。
回酒馆的时候,哈利早早就坐在吧台前面的位置上了。他看见德拉科,友好地打了一个招呼,要是换做平常德拉科是一定会冷嘲热讽的,但现在是工作时间,他有这个义务和任何踏进这家酒馆的人作出礼貌回应。
“今天魔法部不上班?”德拉科拿出酒具放在桌子上视若无睹地问着。
哈利好像以为他想和自己聊天,便打开了话匣:“当然上班,但是我可以不去,我去年几乎没有放假,休息日都囤着呢。”
“这么清闲真让人羡慕。”德拉科把菜单递给他,“今天想喝点什么?”
“有什么好的推荐吗?”哈利接过菜单以后压根没看过一眼,他全程盯着德拉科的动作,似乎对酒没什么兴趣。
“火焰威士忌可以吗?店长改了一些原本的配方,喝起来和其他酒馆的不同。”
哈利听着他嘴里说的另一个人,眼神变得犀利了一些,但还是保持着笑意,撑着下巴轻声问:“他今天没来上班吗?”
“他今天是晚班,怎么了?你有事情找他?”德拉科停下手里的工作,抬头疑惑地看向哈利。
“不,没有事。”哈利合上菜单,“那就火焰威士忌。”
德拉科伸手过来收走菜单,用的刚好是戴戒指的那只手,哈利看向他的无名指,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他没有松开捏住菜单的手,转而提问:“…你结婚了?”
“没有,还没有,只是求婚。”不知道什么原因,德拉科说得有些着急,他气息都有些紊乱,迅速换了一只手接过菜单。
“和谁?”哈利仿佛顿悟一般,他的语气有些奇怪,“和酒馆的店长吗?”
“这不关你的事。”德拉科感到有些头晕,他只想赶紧做好那杯该死的威士忌,然后打发哈利离开。
“……”哈利没有说话了,他安静地坐着,秉持着一个侦查人员的身份,目光从未离开过德拉科身边分毫。
德拉科快速调着酒,他知道哈利在看着自己,明明什么坏事都没做,但还是有些心虚。他会来其实也不奇怪,昨天才说过会监察自己一段时间,只要忍一忍就好了。德拉科心不在焉地调好了酒,他递给哈利的时候,对方脸上又恢复了平日的笑意。尽管他喝下去了,但德拉科很确信,他对手里的酒完全没兴趣。喝完酒以后,哈利也没有离开,只是撑着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德拉科突然说道:“我去买点树莓。”
“这个时候离开店不要紧吗?”
“很近,就在对面,马上就会回来了。”他一边说一边解开缠在腰上的深色围裙从吧台出来。
“那我和你一起。”哈利说着就要起身,德拉科想制止他,但是对方已经来到了他身边。
“你的监察方式真像个跟踪狂。”
哈利听到这番话也没有生气,他只是看着德拉科,似笑非笑地说:“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德拉科不止买了树莓,还买了果酱和番茄汁。他抱着两袋东西,看起来有些吃力,哈利想要帮他分担一些,却意料之内遭到了拒绝。
“不用了,反正很快就回酒馆了。”他沉思,如果哈利帮忙,那他一定会用魔法,不会像自己这样和一个麻瓜一样用手托着纸袋。所以这是绝对不能允许的,他的所作所为即使毫无恶意,也在折磨着他的尊严。
“没事,让我来吧,我力气肯定比你大一些。”哈利没有掏魔杖的意思,他自作主张伸手接过其中一个纸袋,这反而让德拉科措手不及,其中一个纸袋落到了地上。他蹲下来,这下是真的有些狼狈了,德拉科伸手的同时哈利也伸出了手,他们两个碰到了一起,就像触电了似的,德拉科迟滞了一秒,迅速地撤回了手。
哈利看着他一系列的动作,什么都没说,他帮他拿起纸袋,示意回去吧。下午的时候,哈利并没有在酒馆待很久,他接到一封通告就离开了,兴许是回到了魔法部。现在他可是大名人,虽然从上学的时候就一直都是,但哈利明显比起学生时代更繁忙了。德拉科和店长交替了工作,他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风有些大,德拉科走到二楼阳台准备关上窗,却在地板上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小鸟。
“真是可怜,被野猫抓的吧?”德拉科把它带回屋子里,小心地清理了伤口,小鸟在他掌心里很安静,闭着眼睛似乎睡着了。
他的心惴惴不安着。
哈利的出现严重打乱了他的生活节奏。他现在看起来成熟又稳重,对任何人都很友善,即使是对一个前食死徒也同样如此。但德拉科也在心里确信,离他远一点,不要靠近。这是没来由的防范心理,德拉科持备着这样的直觉,像他那样的人,远比外表上看上去复杂得多,如果太近——德拉科咽了一口唾沫,他没发觉自己的手在颤抖。
——可能会被撕碎。
第二天上午,鸟的精神恢复了许多,已经可以进食了。德拉科轻轻地用食指蹭了一下它的下颌,毛茸茸的,让他想起小时候纳西莎送给他的会说话的熊。他回酒馆的时候,气氛突然有些压抑。每个人都看向他不说话,包括店长,脸上也没了往日温存的笑意。
“喂喂,这些人是怎么了?终于酒精中毒脑子出现问题了吗?”德拉科开着玩笑说道,但是店长仍然保持着严肃的表情。
“……德拉科,今天的早报你看了吗?”
“什么早报?”德拉科听得云里雾里。
他挥了一下魔杖,一份早报垂直落入德拉科手中。他没有看标题,映入眼帘的大图是他和哈利蹲在街上,那个角度看起来像是亲密的交谈,两个人的手也叠加在一起。这是昨天发生的……德拉科迅速回忆着,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赶紧看向标题,上面赫然几个大字写着:救世主一直不肯公布的秘密恋人竟是前食死徒德拉科·马尔福先生。
“这……他们这是在胡说八道,我和哈利波特一点关系也没有!”德拉科愤怒地把这份早报揉成废纸团扔到了地上,他的目光锁定在自己恋人身上,别人他管不着,但是至少他要店长相信自己。
“不用那样看着我,德拉科,我并不怀疑。”
说谎。德拉科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质疑却佯装无谓的态度,而且演技还如此拙劣,一眼就被看穿了。他想为自己的清白作出一些解释,又觉得疲倦,索性回到了自己的吧台,开始闷不做声调起酒来。过了几分钟,哈利走进酒馆,直接坐到了德拉科的吧台前。
“看看你做的好事。”德拉科打着冰沙,就像把那堆冰当做哈利的脸一样使劲锤弄着。
“嘿,这根本不是我能控制的,那些记者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们追着我就像一群鬣狗一样。”
“噢那我猜,和你靠近的人一定都很不幸,就像我的遭遇一样。”
“我明明是给你带来好消息的。”哈利撇了下嘴,他打量着德拉科脸上的表情,那些直白的目光让对方有些受不了,使得面前的金发男生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哈利对此感到很满意,他十指交叉,神态专注地说,“那件事你没有向别人提起吧?”
“什么?”
哈利压低声音:“就是魔法部考虑归还你魔法使用权的事情。”
“……没有,一个人都没说。”德拉科小声地回答。
“包括他?”哈利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方向,远处店长正在整理酒杯。
“嗯,如果告诉别人会怎样?”
“千万别给任何人说!本来你是要去阿兹卡班的,能够像现在这样生活只不过是失去了魔法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更不要说归还魔法使用权,这在往期的事件里也没有过先例,但部长是看在我的再三请求下才特别安排此特例。要是让别的被判案的食死徒知道你有这个特权,那不就乱套了。”哈利放松地靠在后座上,“这件事是完全保密的,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魔法部可能会撤销我帮你争取到的权利。也就是说我本来应该暗中侦查你,但我想了一下,还是让你知道比较好,这样也比较容易推进结果。”
“帮助我对你有什么好处?”德拉科谛视着他,就像要从他的眼神里看破一道谜题。
“额,和好处没有关系,只是……这是我应该做的。你在我与伏…黑魔王的决斗里帮过我,而我却没能帮到你些什么。”哈利的脸上写满愧疚,说话的时候也没有直视德拉科。
他知道哈利指的是审判的事情,但是事实上如哈利所言,那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事到如今来说这些也没有意义,哈利能对过去既往不咎也已经算宽恕他的过错了,德拉科叹息了一声,他无法指责他却也无法感谢他,这两者于此都同样沉重。他把酒递到哈利的跟前,酒水还冒着气泡,冰块儿晃的哐当响了一声。
“喝完你就回去吧。”
“你几点下班?”
德拉科眨了下眼睛,他也努力压低声音:“问这个做什么?你不会要在这里等我吧?”
“不行吗?”哈利歪了下头。
“别开玩笑了,你在这儿会影响我工作,没什么事就赶紧回魔法部。”
“都说了,我在休假呢。”哈利笑了一下,德拉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他不经意间向旁边看了一下,又迅速将目光移回德拉科身上,“那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先回去了。”
“求之不得。”
哈利离开以后,德拉科把擦洗过的杯子递给店长,对方没有收。他有些诧异侧过头看了一下,旁边的人铁青着脸许久没出声。看起来好像在生气,但是德拉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他把杯子平放在桌子上,想凑近他索取一个拥抱,却听到对方冷冰冰开口:“你和他关系很好?”
“怎么会?要我说几遍你才会记住我说的话,我和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是吗,我看你们有说有笑的,还以为你们关系很亲密呢。”
“你不会吃醋了吧?真可爱,让我亲亲。”“别闹了德拉科。”
他第一次拒绝他,这让德拉感到不是滋味,但最让他受伤的是对方怀疑的态度。德拉科第一次和他闹了冷战,两个人工作时间除了必要的对话以外就没有交谈过了。他们相处的时间不算太多,他不知道自己的恋人是喜欢冷战的类型,而他恰巧最不擅长应对这种,他宁愿他们彼此争吵,或者斗殴,总之好过于尴尬的对白。每分每秒都是折磨,而店长看起来也没有要道歉和好的意思,他当然也不会让步,下班的时候连告别都没说就离开了。
出门的时候被懒懒散散靠在墙上的哈利吓了一跳。他看到德拉科过来了,直起身子拍了一下衣服上的墙灰,随性地给对方打了一个招呼。
“嗨。”
“你怎么在这里?没回魔法部吗?等一下,难道你一直在等我下班吗?”德拉科语无伦次地说,晚风把他的头发吹得杂乱无章,哈利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帮他整理着头顶的发丝。圣诞节刚过,积雪皑皑,德拉科的睫毛都沾上了一些白色颗粒。
“你心情不太好吗?要不要去吃点什么散散心?”
“……不用,我得赶紧回去。”
“你有什么急事吗?”
“也没什么急事不过……”“那我带你去吃一家很好吃的意大利菜,口味和在霍格沃茨晚宴上吃的很像,你会喜欢的。”
他不由分说,拽着德拉科的手臂就离开巷子,救世主不愧是长年累月的锻炼体能,臂力大得惊人,德拉科被拽得一个匍匐就往前晃晃悠悠地前进。
“都说了,我没那个心情——”
“所以我才说想带你去试试嘛,搞不好那个时候心情就好了呢?”
他一时语塞,不过确实当下是不想回家的,去哪里都好,德拉科想把今天的烦心事抛之脑后。哈利这么积极地接近他也是为了完成工作吧?毕竟他还在对方的监视之下。他想,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要重新获得魔法的使用权,这对他往后的生活是必须的,因此才能对今后可能会发生的一切忍辱负重。
一路上德拉科的话很少,他一直听着哈利在聊工作上的事情,以及去韦斯莱家的派对上发生的各种匪夷所思的事。
“……所以罗恩被赫敏修理得很惨,甚至都不让回家,到我那儿过夜了。”哈利一口气说完,他对着空气哈着白雾,眼光迷茫地望着前方拐角的路灯。
“女韦斯莱呢?”德拉科突兀地问道。
“你是说金妮?”哈利满脸疑惑,“你怎么突然想到提起她?”
“没什么,你刚刚的话里好像没有提到她的名字,但是我记得你们的关系…挺好的。”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有些别扭地把围巾提高了一些,盖住自己下半张脸,眼睛沉默地盯着灰色的地砖。
“噢……我和她没有来往了(说这话的时候德拉科眨巴了下眼睛愕然地看了过来),怎么了?你好像很意外?”
“我以为——不,没什么,还有多远?”德拉科不自然的态度引起了哈利的注意,他好像踟蹰着要说什么,但是再三深思以后还是选择没说。
“前面就是了。”
那顿饭吃的很奇怪,倒不是说饭菜有什么不对,只是他们的气氛很诡异。德拉科一边吃一边想,自己是以什么角色来和哈利共进晚餐的?如果是侦查对象,一般来说,会带对方去自己喜欢的餐厅吃饭吗?他偷瞄了几眼对面的人,黑头发的男人看起来悠然自得完全沉浸在美食里,这样反而是斤斤计较的他显得怪异了。
德拉科看着哈利一饮而尽手里的红酒,他明明在酒馆的时候并不会如此惬意地饮酒。
“我们这样算是朋友了吧?”
“哈?”德拉科皱了下眉。
“我是说,你看,我帮你在魔法部争取了权利,又带你来吃饭,我们是不是算关系很好的朋友了?”他看起来完全醉了一样,一直傻乎乎地挂着笑,眼神澄澈单纯。
“谁要和你当朋友?”
“是吗?”哈利把酒杯放下,他脑袋枕在自己的臂弯里,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目光突然变得湿润氤氲,声音也像带着水汽,“或者你想和我发展成另一种关系?”
德拉科停下了手里的刀叉,他感觉自己的身子硬得像石块儿一样,刚刚吃进去的牛排有种想要呕出来的错觉。
“别紧张嘛,我只是随便说说的,你怎么这么容易就当真了?”
德拉科生气地用力切着盘子里的牛排,他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因为气恼还是害羞,但这二者其实也没有差别,他的愤怒往往伴随着羞耻。哈利撑着脑袋,散漫地叫来服务员又给自己续上一杯新的,他的手指仍然敲打着桌面,一下两下。
“马尔福。”他突然唤道。
“什么事?”德拉科抬起脸来,刚好正对上他碧绿色的眼睛,四目相对让他显得窘迫,一时之间更想逃走了。
“我可以叫你名字吗?”
德拉科微微斜着脑袋,看起来还在咀嚼他的话语。
“可以的吧?我们不是朋友吗?”哈利又强调了一遍。
“随你吧。”他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德拉科。”在德拉科低下头的瞬间,哈利的眼睛亮了一下,“——我们早该这样的。”
他和店长的争执俞吵俞烈,不可分休,两个人都无比固执,说什么也绝不退让。不出意外的,他和哈利一起吃饭的照片又上了日报头条,配文仍然是引导人们暧昧遐想的措辞。德拉科食欲不振,他开始犹豫自己选择的路是不是正确的了,想要把一切都告诉自己的恋人,却又碍于特殊性不得不加以隐瞒,可是两个人最重要的难道不就是信任吗?
小鸟的状态恢复的很好,翅膀上的伤口已经逐渐愈合,应该很快就能再次飞起来了。它乖巧地靠着德拉科的手掌,黑溜溜的眼睛全神贯注地凝视着他,小小的黄色脑袋左右摇摆着。——如果他能使用魔法的话,这点伤口一定很快就能治愈了。德拉科叹了一声,今天是他的休假日,可以暂时不用回酒馆。他无所事事,穿上外套,打算出门买一些东西。
治疗创伤的药已经用完了,他去药店买了一些。最近感冒的巫师很多,药店这几天也有些供不应求。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刚好碰上正在执勤的傲罗大队,哈利也在其中。
他想不动声色地离开,无奈被对方一眼看中。他看见哈利给自己的同事打了一个手势,便朝着自己的方向小跑过来。
哈利看着他手里提着的药袋:“你生病了吗?”
“不是给我买的。”德拉科摇摇头,“我最近捡到了一只翅膀受伤的小鸟,这是我买回去给它涂的药膏。”
哈利朝后面看了一下,他有些急不可耐:“你等我一下,我这边忙完去找你。”说完这句话,他赶忙跑回自己的队伍里。
“谁要等你。”
他们执勤的范围包裹了整个对角巷,看起来这次要处理的案件非同小可。德拉科坐在蜂蜜公爵门口的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店铺里琳琅满目的商品。他现在对甜食没有那么大的需求了,一个月都鲜少会买一次。五颜六色的糖果固然让人心情很好,但他的生活并不需要那么多甜蜜,那会让他堕怠。
“抱歉等很久了吗?”哈利提了一块儿蛋糕过来,他递到德拉科怀里,“这是他家的新品,我顺手买了一件。”
“要是你觉得讨好我,我就会感谢你,那你就大错特错了。”德拉科也没有把糕点还回去,他和药袋放在一起,一只手提起来。
“我可以去看看吗,那只受伤的鸟。”
“我干嘛要带你去看,侦查范围那么广连我的私人住处都不放过?”
“我只是觉得自己可以帮你一点什么,这在工作范围之外,用治愈类魔法,它会好的更快。”哈利眼看德拉科还是执拗地保持敌意,他双手举起平放在耳边,认输地说,“我不进去,就在楼下等你,这样总可以了吧?”
“别把我想的那么小气,招待客人用的茶和点心我还是有准备的。”德拉科冷哼了一声,他思忖着,还好店长今天也不在家里,否则又要起一连串误会。他的生活真的已经很累了,疲于应对那些无意义的事情,德拉科自知问心无愧,等这一切结束以后再作解释也不迟。
哈利一路跟着他回到公寓,德拉科在此之前确实没有招待过任何人来这间屋子,他在前面拧着钥匙,感知到后面的目光在打量着他的一举一动,又有些莫名的尴尬。德拉科把哈利安置在客厅沙发上,给他带来一杯热茶,盘子里还有一些曲奇。
“是你做的?”他问道。
“我才没那个闲工夫,店长买的。”
“……”哈利本来拿起来准备放入口中的曲奇,又被他放了回去。他端起热茶吹了一口凉气,沿着杯子边沿浅尝了一口,“很好喝。”
德拉科没有回应他的褒奖,进屋里把小鸟捧着拿出来,在哈利的眼皮底下松开并拢的手指,毛茸茸的小脑袋从他的掌心钻出来。
“伤口好很多了,但还是飞不起来。”德拉科不敢用力地抚摸着它的翅膀,“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受伤的,我发现的时候浑身是血的倒在院子里。”
“那它如果没遇到你的话,说不定现在已经死了。”哈利抽出魔杖,用顶端对着它的翅膀,“我试试看……快快愈合。”
和斯内普教授比起来,哈利的治愈咒就显得逊色了许多,并没有对伤口起多大的推动作用,德拉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算了,反正我买了药,再过几天就会好了,我也没指望你能帮上忙。”
哈利坐了一会儿,他的视线坐落在房子的各个角落,就像是要将这间屋子里里外外看透。
“现在你过得很开心吗?”长久的静谧以后,哈利发声询问。
德拉科没有立马回答,他沉默了几秒,哈利观察着他的表情。
“算不上开心,但是对比以前要好得多。”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但愿如此吧。”他说这话的时候,摸了一下无名指上的戒指。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过去的事情,包括魁地奇还有火焰杯,提起德拉科做的徽章,哈利无奈地笑着,手里的茶很快就见底了。他看了下时间,已经待了两个小时了,德拉科送他来到门外。
“和你聊天都让我忘记时间了,真不可思议。”傍晚的风很大,哈利搓了一下手掌。
“如果这算恭维的话,我欣然接受。”
“接受吧,你完全配得上,那我走了。”哈利转过身的时候,想到了什么,他又叫了一声德拉科的名字,“下次,你来教我泡茶吧?”
“得了吧,我可不会做无用功。”天色已晚,德拉科站在灰色的苍穹下,他的侧脸被风拂起的金发遮住了部分苍白的皮肤,白得几乎与天幕融为一体了。
“我等着你。”哈利拉长了声音,随着最后一个字落地,他的吐息也消失在冬日的气息里。
争吵,是最能刺伤一段关系的武器。
他多想把一切都告诉他,但是不能说,而德拉科每每看到店长失望受伤的眼神时,心口也在传来阵阵疼痛,好像被刀刮去了一块儿肉。如果这段关系走到了尽头,那导致雪崩的最后一片雪花,则是平安夜这天,店长从外套里掏出来的几张照片。上面无一例外都是他和哈利这些天的朝夕相处。抓拍的人似乎很会找角度,他把每一个暧昧的瞬间都完美捕捉到了,堪比日报上胡说八道的头条。
“你派人跟踪我?”德拉科气得浑身发抖,他说话的时候都不确定词组有没有排列正确。
“重点是这个?难道不是你心里有鬼吗德拉科?如果你真的没有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为何恼羞成怒到这种地步?”
“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我们只是……”“说下去啊,你们只是什么?只是上个床的关系是吗?”
“……我不能说。”德拉科咬着下唇,他绝口不提的样子就像是在默认,这激怒了眼前的男人,他把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扫落到地上,包括书本和相片,一把揪住德拉科的手臂,将他压制在桌子上,“你要逼我对你用吐真剂?”
“不……求你,为什么我说什么你都不相信?如果要分手的话我可以和你分手,但是唯独吐真剂……”他的双唇被对方的虎口卡住,不让其出声,德拉科惊恐万分地盯着他,身体卖力地挣扎着,却被对方死死桎梏住。
“你竟然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德拉科……你甚至不惜和我分手也要保全和他的秘密,我真的对你来说什么都不是吗?”
德拉科看着他的眼睛,他的恋人一直有一双湛蓝色的双眸,温柔注视他的时候就像一片风平浪静的海面。而如今为何会变成这样?他在他的眼里找不到自己了,找不到那个让他着迷的完美的自己。爱情熄灭以后,只留下嫉妒和悔恨,德拉科很明白,他们两个再也不能回到当初了。他想,他本就一无所有,所以不害怕失去。但是当有人告诉他,他其实可以接近太阳时,那就不管付出什么,都要到达彼岸。唯独这件事,德拉科绝不会失手。
他使上浑身的劲从店长的手心里挣脱出来一只手,摸到抽屉里的一把剪刀,那是他给小鸟剪纱布用的,握在手心里时感觉血液涌向四肢百骸,眼眶发烫。德拉科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说,他快速而又干脆地将剪刀插进了对方的胸膛里,红色的血液喷涌而出,打湿了他的袖口。
圣诞节的钟声敲响,万籁俱寂的街道倏然亮起节日的彩灯。远方的教堂,孩童的歌声嘹亮甜美,赞颂着今晚的圣歌,牧师翻开手里的圣经,恳求上帝赐予人类神圣美好的恩典。德拉科听着窗子外面欢快的音乐,他往后退了一步,扶住桌角才勉强直起身子。
上一次看到那么多血是什么时候?
德拉科抹着脸上的血渍,他细想开来,那得追溯到大战之前。当时他被迫替父亲为伏地魔办事,黑魔王几乎是把一个根本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交给了他。那几日浑浑噩噩,度日如年,每晚都从噩梦中惊醒,回到校园,只能麻木地继续修着消失柜。他记得很清楚,在被哈利发现以后,他们于冰冷的盥洗室对峙,灰色的记忆蔓延开来,尽头染出红色的花朵,开满他的全身。那是他离死亡最近的一次,而如今,是他再次与死亡面对面相望。
倒下的男人没了呼吸,血液流淌在他脚边,德拉科用另一只还没有被血染红的手捂住了口鼻,他才发现,即使想哭也再流不出一滴眼泪。大门开着,走进来了一个人,德拉科四顾茫然,甚至没有意识到那个人来到了他身边。
“德拉科。”哈利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你来做什么?”德拉科的声音有些沙哑,他看着自己衬衫上的血渍还有地板上了无生息的男人,不自觉笑了起来。
“我说过,希望你可以教我泡茶。”
“那真是不凑巧,我现在有点忙,可以在客厅等我吗?”
他的话音刚落,哈利冲过来从背后搂住他肩膀,炙热的吐息洒在他耳后,像是情人间甜腻的呢喃。德拉科手上的血还没有干涸,他握住哈利的手腕,弄脏了他的胳膊,却迟迟没有发声。
“我会帮你的。”他听见哈利这么说
“只要有我在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你可以全心全意地信任我。”哈利的话充满某种蛊惑性,就像是恶魔在低语着将他拉入深渊。他一边说一边用双唇轻轻蹭着对方的耳垂,手臂将怀里的人束紧,“这件事没有人会知道,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德拉科,你会相信我吗?”
“……我不知道。”他给不了任何决定性的答复,但哈利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尽管他看不到身后的男人有什么表情,但他感觉得到对方的心情愉悦到了极点,手不安分地摩挲着他的腰。
“我会保护你的。”哈利深吸了一口气,他缓慢地、带着浓浓的鼻音,像是这次终于用心品尝了他调的酒一样,带着微醺一般陶醉地说,“——毕竟,你现在只能依靠我了吧?”
德拉科感觉自己听到了灵魂深处的嘲笑。
血迹被清理的一干二净也仅仅只是挥动一下魔杖的功夫,厨房又变成事发之前的状态。德拉科披着毯子,沉静地紧闭双唇靠在沙发上,哈利给他倒来热茶。他麻木地接过去,饮了一口,薄薄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
“尸体你要怎么处理?”德拉科突然对着空气发问。
“我会带走。”哈利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回复了。
“带走……带去哪里?”德拉科终于抬起头看向哈利所在的方向,尽管他的手还在发抖,也强迫自己看清对方脸上的神情。
“这不关你的事。”哈利顿觉自己说话有些强硬,又立马改口了,“我会处理好的,总之你不用担心。”
“告诉我——这件事因我而起,我想我有权知道,如果你要我相信你,那你就不能对我有所隐瞒。”德拉科的声音有些沙哑,或许是被冷风吹到的缘故,听起来有些声嘶力竭。哈利的眼眶有些深,他看着德拉科消瘦的身影吞了一下口水,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坐到德拉科身边。他一经坐下,对方就朝旁边挪出了半个手臂的距离给他腾出空间。
“我会将这件事布置成一场完美的食死徒袭击案件。”
哈利的语音刚落地,德拉科立马要说出反对的话,但是他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哈利握着他的肩膀,语气沉着却又不容拒绝地说:“你想反对什么?现在的你又是以什么角度来说出反对的话?事情已经发生,你还能指望有别的解决途径?别天真了,马尔福,你在这起事件里几乎没有任何话语权,如果还想拥有魔法,甚至未来或许还能重新回归马尔福庄园,就按照我说的来。”
德拉科感觉自己的左肩被捏得生疼,但更疼的是他对当下境况的无能为力,那几乎让他窒息。哈利说的一点也没错,他身份卑劣,如果不尽力将这起事故与自己的生活剥离开来,那么魔法部会第一个怀疑到他身上。但他看向哈利,为什么眼前的男人竟给他一种陌生的感觉?这真的是被魔法界爱戴的那个救世主吗?他该是永远对苍生怀着怜悯和慈爱。为何眼前的人对于死亡,可以做到如此漠不关心?冷酷的就像被冻结的心,漠视着生命的轻重,哈利的表情没有丝毫的温度可言。
“……为什么你对于另一个人的死亡,可以如此坦然从容?”德拉科喃喃自语道,他的声音空灵而又破碎。哈利将他额角的碎发撩于耳后,轻描淡写地说,“或许是因为,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吧。”
那日以后,他鲜少离开过房间。
新的日报又送来了,漂亮的猫头鹰眨巴了几下眼睛,用喙清理着羽毛,又扑扇翅膀随之飞走。德拉科不用去看都知道,哈利把事情处理得很成功,救世主神通广大,即使是在伪造案件这件事上也手到擒来。他没有吃东西,却也感觉不到明显的饥饿,哈利中途飞路过来看了他,给他带了一些糕点,稍后又回到魔法部工作。德拉科打着赤脚走到客厅,打开了其中一份糕点,是草莓蛋糕。他叉起一块儿,抿了下唇,又放了回去。
这里或是那里,都是他曾经美好的回忆。
不管怎样,他死去的恋人曾经为他的生活带来一束光明,使得他积满灰尘的冰冷的灵魂死而复生。用重要之人的生命去换取自己理应获得的权利,这一切值得吗?他曾反复多次询问自己,在每一个无法入睡的夜晚都剖心噬骨地拷问自己。他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身体状态每况愈下。他突然想到了自己收养的鸟,现在它定是羽翼丰满,早就离开了吧?德拉科顿觉有些落寞,又倍感欣慰,至少它是自由的,没有被囚禁在牢笼里。但他还是执着地去察看了一番鸟所在的地方——偌大的桌面,却再没有生的气息。
黄色的生灵不再如往日一般叽叽喳喳,它安详地侧倒在桌子上,双目紧闭的样子让他想起自己棺木里的母亲。
“那就到我那里去睡。”哈利突然提议道。
连着一周,哈利每天都会来看他,德拉科早已习以为常。他沉默地看向哈利,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似乎还在回味着他刚刚话语里的意思。
“我说真的,你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到时候生病难受的可是你自己。到我那儿去睡吧,德拉科。”哈利继续劝说着,他把毯子给德拉科披好,又对着他的手哈了一口热气揣进自己外套里。
德拉科没有拒绝的意思,哈利默认他同意了,把他带到了自己的住处。
哈利的住处不比他好上多少,也是空空荡荡的房子,寒冷在角落肆无忌惮蔓延。德拉科冲了一个热水澡,他的头发还没有吹干,整个人病恹恹地侧躺在哈利的大床上。月光似有若无地倾泻而下,落在他洁白的长腿上,像是为他掩了一层朦胧的白纱。他感觉身后躺了另一个人,却没有精力翻身去看,哈利一双修长的手环住他的腰,将他往自己温热的怀里带。
“…波特。”“嘘——我就只是抱抱你。”
他确实只是抱着他什么都没做,德拉科忍不住想要嗤笑出声,但他转念一想,又没有什么好笑的,这点微不足道的温暖让他心头的石头落下,反而身子放松下来以后变得容易睡着了。他们像是深夜里互相舔舐伤口的狼匹,拥抱着消散不去的寂寞,妄图做一场没有尽头的美梦。
经过那一晚,哈利并没有放他离开,扬言在他身边可以更好地保护他,继而央求他留下来。德拉科虽然对他的提议置若罔闻,却也没有执意离开,便也随他去了。但在他屋子里的这些日子确实无聊,平日这个时候德拉科该去酒馆上班了,可是自从事件发生以来,酒馆就拆了,好像之前的生活与他毫不相干。德拉科实在没有事情可做,只好得闲的时候打扫屋子,偶尔也负责哈利的晚饭。再过了一些日子,他把自己的一些衣服带到哈利的房子里,和他的衣服叠在一起。包括那间衬衫,德拉科每次翻出来都会心疑地翻来覆去查看,上面确实一丝血迹都没有了,可是他还是忐忑不安,脑海里关于那日的画面仍历历在目。
今天哈利回来得有些晚,吃过晚饭以后,德拉科将餐盘放在洗手池里。他曾经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最鄙夷的工作却是如今最得心应手的事。刚拧开水龙头,还没有打上泡沫,哈利突然从身后抱住了他。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德拉科却还是僵直了身子。哈利这些天都在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与他亲近,说毫无居心那是不可能的。德拉科知道他脑子里在想什么,却也没有明着阻止,他一直在思考,这样的现状要持续到何时才被打破?
哈利的手开始向上抚摸,沿着缝隙探入德拉科的衣服里。微凉的指尖在触及火热的肌肤时,德拉科缩了一下小腹,腰也不住地打颤。他感觉对方得寸进尺地吻着他的后颈,炙热的吐息近乎融化他的耳际,如果此时再不出声制止,后果恐怕不堪设想。但德拉科仍然没有出声,他憋着声音,咬紧牙关,手指都嵌进掌心里。
他们的关系算什么?德拉科问不出来话了,他的嗓子干涩难耐,而今夜又荒谬可笑。就像做了一场梦,他在心里得出总结,希望梦醒之后一切都回归正常。
那晚并不是最后一次,接下来的日子,他总是被对方以各种方式索取。他好像变成了救世主赖以生存的养料,离开他就无法独活。某一天夜晚,两个人筋疲力尽,德拉科听见哈利说着“我爱你”,他忍不住想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紧接着,他听见对方梦呓一般,话语轻飘飘如一缕炊烟,滑入他的耳际:“以后就让我照顾你。”
这是一份承诺,他想,可是为时已晚,他不愿再去相信任何人。德拉科现在想的,只有自己那唾手可得的魔法使用权。
“你在拍什么?”德拉科正在煮汤,他转过头的时候迎来一阵白色的闪光灯,听到远处传来“咔嚓”的声音。
“没什么,就想把你的一切都记录下来。”哈利笑得有点傻,他玩弄着手里的相机,这么说着,又举起来拍了几张。
“别这样,我觉得很奇怪。”德拉科抬手挡了一下,他生气地一边笑着一边搅拌着锅里的内容。
“你不喜欢拍照?”
“也不是,但是我实在没什么好拍的。”
“你不知道你有多美。”
德拉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看着哈利正在擦拭相机的镜片,一副屏气凝神的模样,丝毫没留意德拉科正在看他。这句话好像一把锤子,敲开了回忆的枷锁,他突然说不出话来,也笑不出来了。遥远的记忆里也曾有人这么说过他,究竟什么样的人才会对一个前食死徒说出这般夸赞?他发愣的样子引起哈利的注意,他来到德拉科的身边,拉过他的手环在自己腰上,带着他一路吻到客厅。
报纸散开来,德拉科被压在地毯上,他的脸刚好正对着其中一张日报。头条上,哈利·波特的脸正对着镜头自信地笑着,嘴里说着“只要有我在魔法界就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会尽全力保护我所热爱的一切。”德拉科近乎痴迷地抚摸着那张照片,他回想着事发当天,哈利在面对死去的尸体时冷漠的表情,就好像死亡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而如今,这张照片美好得和德拉科记忆里的他毫无关联,仿佛本身就是两个不同的人。
“在看什么?嗯?”哈利把他的脸掰过来,向他索吻,脸上有些不快,“被照片分心了?德拉科,好好看着我这里啊,我才是活的。”
“你才是真的哈利·波特,是吗?”他顺从地张开嘴,含着对方柔软灵活的舌尖,带着笑意问道。
“不然还有其他的哈利·波特?”
德拉科被他吻了一阵,紧接着,他的胸口重新被压回柔软的地毯,哈利顺着他的后背密密地留下一地亲吻。
“至少头条上的他比你更像哈利·波特。”德拉科自言自语道。他感觉身后的动作停了下来,德拉科扭过头,正对上对方疑惑的神情。
“别开这种玩笑。”哈利半开玩笑地斥责道。
他也没了困意,但并不打算延续刚刚的热情,德拉科蓦地转过身来,哈利以为他想要索吻,却听到对方幽幽地开口:“——是你杀死的吗?”
“你说什么?”
“鸟。”德拉科眯着眼睛,含着某种不知名的陌生情绪,他一脸倦怠,却唯独眼神无比清醒,“鸟是你杀死的吗?”
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哈利还是很忙,他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案子,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但是他绝不在办公室睡觉,只要一下班就回家。德拉科帮他打理着屋子,他不爱出门,一个人的时候会看书,也会喝着下午茶什么都不做,只是看着外面的雪花簌簌飘落。某天的下午,德拉科打开了哈利的相机,他记不得对方是什么时候买的,又或者在自己搬进来之前就存在了。他想知道哈利都拍了些什么,这些日子里,这架相机记录了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德拉科翻着里面保存的照片,基本都和他有关,他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意。但紧接着,往后翻阅的动作停了下来,连同着他脸上的笑容一起消失殆尽,空气突然变得冰冷,德拉科瞳孔颤抖着,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相机里的照片——那张和当初印在头条上的两人合照一模一样的照片。
“你知道吗,野猫是无法被驯服的。”
哈利抬起头,他才意识到赫敏还在和他说话。但他并没有为自己的走神道歉,只是目不转睛看着街角的另一个方向。
“哈利,你在听我说话吗?”
“啊,听着的呢,你继续说。”
赫敏喝了一口咖啡,她也看向哈利所看的方向,但是那边什么令人在意的事物都没有,于是只好继续说下去:“我说我家楼下的猫啦,是一只流浪的猫狸子,罗恩曾经提议过收养,但是野猫其实是无法被驯服的,即使它们表现得与你再亲近,也不会完全信任你。”
“那真是可惜,说起来我还没有收养过任何一只动物呢。”
“你可以考虑一下猫狸子。”
“不了吧,我根本没有时间照顾。”哈利搅拌着手里的汤匙,这家咖啡厅是他在纳西莎葬礼后带德拉科来喝过的,他还记得金发的男生喜欢喝这家的拿铁,味道尝起来和别家的有所不同,奶味浓郁,咖啡豆也很香醇。
“说真的,你刚刚在看什么?”赫敏不死心地又问了一次,似乎什么事情都无法逃过万事通小姐的眼睛。
“我刚刚好像看到德拉科了。”哈利不确定地说着,他感觉自己看错了,但又不认为自己有什么理由会看错。
“马尔福还在你那里住吗?”赫敏有些不可思议,她仍然保持着观察的态度,试图从哈利的神情里找出一丝蛛丝马迹。
“他除了我身边还能去哪里吗?”
“额,你这么说让我有些意外。”赫敏的表情变得古怪,她的笑容也有些僵硬,“就好像他变成了某种你的专属物品,你知道,我和罗恩并不是很赞同你把他留在身边。”
“为什么这么说?我觉得他留在我身边很好,我可以照顾他。”哈利透过镜片直射过来的目光让赫敏觉得有些渗人,她说不出哪里令人生寒,却又认为那并非友善的意思。哈利喝着咖啡,他愉快地叹息一声:“说起来,德拉科也很像我收养的猫。”
“你这倒是让我想起来了一件事。”赫敏说,“我昨天看到他了,在图书馆借了一些书。”
哈利看起来不太高兴:“他如果有什么行程一般会告诉我才对。”
“那我猜他肯定也没有告诉你关于他准备报考魔法部一职的事情。”赫敏随意地说出了一件惊人的事实,哈利如她所想的一样对此毫不知情。
“……什么时候的事?”
德拉科在魔法使用权回来以后,竟然在计划着这件事吗?哈利和赫敏分别以后没有去甜品店买甜到发腻的糕点,他径直朝着回家的方向使用幻影移形。哈利用咒语打开门锁,一进门就看见德拉科躺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书籍,地毯上还堆着其他几本书。他打了一声招呼,却没有抬头看向哈利,俨然已经变成了屋子里的主人那样随心所欲。
“我听赫敏说,你准备报考魔法部?”哈利扯着自己的领带,他脱下外套以后坐在德拉科的旁边。
“是啊。”
“我很惊讶。倒不是说惊讶于你准备做的这件事,只是,你应该和我商量一下?”
德拉科合上书,他抬起头来,慵懒的灰色眼睛洋溢着冷淡的漠不关心的情绪:“我怎么不知道自己应该什么事情都要和你说?这是什么时候立下的规矩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哈利抓挠了几下自己的头发,看起来一筹莫展,“但是,我们是伴侣关系,这件事关乎着你的未来,我想我应该有这个权利参与其中,至少你应该让我知道你的计划,除非你所设想的未来里没有我的位置。”他又霎时有些懊恼,眼里布满阴郁。
“但是现在你不是也知道了吗?”
“如果不是赫敏和我说,我压根就不会知道,我需要的是你自己来告诉我。”
“好吧,我猜我是忘记了,因为我认为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不会再有下次了,好吗?”
哈利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德拉科已经放下了书来到自己身边,他的身姿较比他们更早之前的会面而言更加妩媚,且更主动。德拉科拉下他的身体压向自己,直到两具火热的胴体相互紧贴。哈利即使有万般抱怨也全无介意,他嗅着德拉科身上的香气,魂牵梦萦地与他接吻。他战后第一次看见德拉科,是在葬礼之前。他看着他即使遍体鳞伤,也绝不向命运低头。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他是一个容易自暴自弃的男生,受到一点挫折就会站不起来,但他的所作所为却恰恰与回忆里的德拉科相反。
“完美”这个词语因何而出现?如果世间根本没有完美的事物存在,它被创造出来的意义是什么呢?
哈利能够想起来与这个词语相匹配的,只有昏暗的对角巷里,德拉科仰起下巴闭着眼伫立在暖色的路灯下这幅画面。他像是遗失在人间的珠宝,又像是海盗穷极一生追寻的宝藏。这样的存在,哈利并不认为除他以外有其他人可以享有。他如同自己丢失的另一半梦境,悄无声息地被风雪掩藏起来,太近会融化,太远会破碎。
漫长的冬天过去,魔法部又开始新一轮的招人,德拉科也踊跃报名了。筛选是一个复杂的过程,部长首先会从几千份名单里抽选出第一轮天赋上比较适合的人选,再从其中淘汰一些觉悟不够高,面试不过关的名次。这样往复几遍,直到选出最合适的人。德拉科并没有那么一帆风顺,他在第一轮就被筛走了,失落了一小段时间,但很快又重新打起精神来。哈利安慰着他,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好陪在他身边,尽可能有求必应。
六月马上要来了,德拉科的生日也近在咫尺。哈利请了一整天假,只为了陪他度过一个难忘的生日派对,但他们并没有请其他人来。说是派对,也只不过是一顿浪漫的二人晚餐。德拉科不喜欢热闹的场所,也没有关系特别好的朋友,他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哈利深知他的习惯,便也遂了他心愿。按照往常的惯例,他们吃过饭以后,享受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性()爱。德拉科满足以后就会变得异常乖巧,躺在哈利的怀里就像一只餍足的猫。他光洁的脊背裸露在空气里,接受着对方一阵一阵的爱抚。哈利喜欢他背部的线条,德拉科能感觉得出来,不论是做()爱的途中还是结束以后,对方都会亲吻或是抚摸那里骨骼的形状。
“生日礼物你想要什么?”哈利吻了一下他的后脑勺,温柔地询问。
“什么都行?”德拉科睁开一只眼睛看向头顶的男人。
“先说出来我听听。”
“我确实有一件想要的。”德拉科翻过身躺平在床上,哈利顺势压到了他身上,从他的下巴一路吻到脖颈,酝酿着第二波热情的欲火。
“说出来它就是你的。”哈利一边亲吻,一边试探着将手伸到后面抚摸,那里刚刚才使用过,摸上去还有些柔软,基本上不需要太费力就能将其打开。
“你可以帮我把档案递交给金斯莱部长吗?我不想每次都等着被筛选。”
哈利愣了一下,他坐起来,摸着自己的下巴似乎有些难为情。如果由他来递交档案申请,那约等于在给德拉科开后门,也不是不行,但是他从来没有这么做过。这个要求一经说出来,如果要答应,那考虑的事项就很多。德拉科也没有往心里去,他摆摆手:“不行就算了吧,我只是随口一说。”
听到他这么说,哈利一时心急,以为自己让他不高兴了,又赶紧接口:“也不是不行,我帮你试试……”
“真的不要紧?看你很为难,你知道,我也不是非得要你这么做。”
哈利看着德拉科略有些失望的表情,说什么都不顾了,直接断言答应下来。德拉科喜笑颜开,他捧着哈利的脸亲了又亲,心情好到不行。
“我可真爱你。”他突然说道。
“再说一次,德拉科。”哈利埋入他胸口,听着他有规律的心跳声。
“我爱你,哈利。”
他说这句话时,心跳仍然没有变化。
第二天哈利确实帮德拉科递交了申请,从他的手里接过档案会比大众筛选的更容易被相中,但实际情况能不能竞选也得看运气。第一次做这种事,哈利心里有些慌张,但他又确实希望德拉科心情好一点。过程一波三折,不过总得来说完成了德拉科的生日心愿。接下来的日子里,哈利不得不着手于一件案子的调查。部长开了紧急会议,那天晚上哈利没有回家吃饭,等到下班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他脱下外套递给德拉科,这些日子都是他帮自己打理衣服,不过不同的是,他不需要用手去做了,重新拥有魔法以后也只是挥动一下魔杖的功夫。
“不可能,我根本没给任何人说过。”
围剿食死徒的计划被暴露了,金斯莱找来哈利质问,他并不是存心想要刁难,但这起事件是由哈利负责的。
“开会的时候你也在,除我们以外没有其他多余的人在现场。”哈利矢口否认,他努力回想着当时的场景,仍然没觉得有任何疑点存在,“应该是因为其他原因暴露的。”
“但是这件事也是因为你的疏忽。”
面对自己的失误,哈利也没有找借口解释,这件事全权交由他对接,作战计划会失败即使不是他的原因,问题所在也要由他负大部分责任。哈利下班时心情很糟糕,他基本上一整天都在开会,上一个任务失败了,接下来又有新的工作安排到他头上,可以说根本没有留给他喘息的时间。但好在德拉科一直安慰他,让原本焦躁无比的心情变得舒缓一些了。哈利重新打起精神,着手于案件的调查里。
但即使哈利调整好状态,仍然出现了严重的差错,他们第二次围剿计划依旧以失败告终。究竟是哪个环节出问题了?哈利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敌人会知道他们的路线?他回想着开会的人,罗恩和赫敏向来守口如瓶,随从作战的搭档也跟了自己好几年,不应该怀疑到他身上。那么告密者究竟是谁?哈利因为再一次的失误被金斯莱叫到了办公室里谈话。部长的意思,是让哈利停职一段时间。
“我不在的时候,谁来代替我的职务?”哈利不满于这样的结果,他几经愤怒之下强制性保持理智,压着脾气对金斯莱提出质疑。
“你放心,我们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选,在你不在的这段时间可以很好地接手你的工作。”
他这番话,是想要找人把自己替代的意思吗?
“是我认识的人吗?”哈利想要问出更多信息,可是部长只是挂着暧昧的笑意什么话都没说。
他被打发回家,收拾自己桌面的文件时,竟然有一种冷清的萧瑟。夕阳的余晖照耀在空荡荡的椅子上,哈利没想到自己从职以来,会遇到如此沉重的打击。那个人——是明天来吗?他的办公室要变成别人的了。带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哈利回到了家中,德拉科跟往常一样接过他的外套,帮他挂起来。
“这段时间,你就好好休息吧,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就好。”
哈利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了德拉科,祈求从他那里得到一丝慰藉,但是他说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交给他处理,是要怎么做?他一夜未眠,一种无力的虚脱感从心底迸发出来,事情的发展蹊跷而又诡异。如果他们开会的时候不存在第三个人,那么告密者有没有可能是自己身边的其他人?哈利能够接触的人只有少部分同事,更多的时候都是和赫敏罗恩结伴同行,办公室也是独立设计的,鲜少有其他人可以接近他。如果告密者能够从他身上获得信息,会从哪里下手?哈利把自己代入其中,他想,如果是他的话,最方便快捷且不容易被察觉的方式,就是用窃听咒安置在另一个人的贴身衣物上。
一股恶寒蔓延让哈利倒吸一口凉气,他细想开来,唯一能接触到他衣服的人,只有德拉科。
但是第二天醒来,德拉科早就不在屋子里了。哈利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赶往魔法部,自己的办公室坐着的不是别人,正好是自己朝夕相处的伴侣。
“你在这里做什么?”哈利捏紧自己的拳头,他站在门边低哑地问道。
“不是昨天告诉你了吗,让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德拉科没有看他,眼睛上下扫着手里的文件,从容熟练,就像百般练习过一样。
“处理?指代替我的位置是吗?”哈利关上门,他踩着光滑的地板,走到德拉科的面前,碧绿色的瞳孔不再如往日那样荡漾着蜜糖一般浓稠的爱意,声音冷漠且生硬,“我早该想到的,德拉科,你在我身边的时候就一直在计划着这样的事情吗?”
金发的男生抬起脸,他纤细的手指点着自己的唇瓣,带着温柔的笑意,和每一个与自己相拥时的夜晚一模一样。他也站起身来,来到哈利的身边,修长的指节滑过他的下巴,抚摸着心跳的位置。
【野猫是永远不会被驯服的。】
忘了是谁说过这样一句话,此时此刻,竟如此清晰地刻进了脑海里。
德拉科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他帮哈利打着领结,用甜美的嗓音宛如夜莺在歌唱,柔韧却又带着力量慢条斯理地说:“只要有我在就不会有任何问题的,哈利。”
一无所有的人只要有一线希望,他们就会拼命往上攀爬,即使翅膀再也不能飞起来。哈利看着他眼里深不见底的黑暗,溶于灰色的雾霾中,就像一道暗影,把光芒吞噬殆尽。
“我再问你一遍。”德拉科已经帮他系好了领带,他凑近他耳边,吐出的热气盘旋在颈窝,却仿佛诞生于冬雪之夜,让他身体因为寒冷而打颤。
“——鸟是你杀死的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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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在占卜师的预言下,纯血巫师们陷入了某种恐怖而又绝望的疾病里,德拉科也难逃一劫,在末日的尽头和哈利艰难地并肩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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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世界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哈利每一次入睡前都会这么想。薄情的月亮将冷漠凄清的城市照耀得如同枯骨坟冢,瘦弱的街道被昏黄的路灯烧出一圈灼热的裂痕。晚风楚楚,他身旁的人握紧了手里的绒毛毯子,身子下意识地往哈利身边靠拢。德拉科的脸色并不好,自从那天起,他的状态就萎靡不振,皮肤苍白嶙峋以至于骨节都没有血液流动的迹象。
……
预言成真以前,人们只当是占卜师们的故弄玄虚。
理所当然没有人会认真对待,因为占卜师本身就是一项不存在逻辑思维的职业,对于这一点,哈利完全认同且深有体会。比如特里劳妮,他的占卜课老师,一个疯疯癫癫的乐于把主观臆想当实质真理的女人。她满嘴胡话,成天对着水晶球里变化莫测的一点动静咋咋呼呼只恨不能昭告天下,嘴里永远念叨着“死亡”、“悲剧”等一系列让哈利心烦意乱的词,他实在没法对这门课提起半点兴趣。所以,在第一次听说巫师界所有的占卜师们都统一作出一个预言——“魔法界将迎来一场灾难”这一荒唐言论时,哈利和所有人一样,只觉得是这群占卜师酒喝多了,或者又想搞一个大新闻来提升自己在魔法界的地位。
但是于某一个下雨的早晨,临近哈利座位的一名斯莱特林学生,在吃早餐的过程中突然晕倒。他被送往医疗翼后一个星期,紧接着传来一件骇人听闻的噩耗,这名学生再也不能来霍格沃茨上学了,因为他失去了所有的魔法。这件事在学生群体中迅速发酵,所有人又开始拿出之前的预言来讨论此次事件,恐慌就像游鱼一般在人群里来去自如。尽管麦格教授出面作证,那名学生只是身体上的不适,等好了以后仍然可以回霍格沃茨上学,但前所未有的紧张氛围依旧笼罩着校园。
事态真正开始变得严重,是接下来的日子里,越来越多的斯莱特林学生开始面临各种身体问题。当然其他学院的学生也会出现病状,可是远远不及斯莱特林的人出现概率大,他们的身体都在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比如马库斯,他的背部出现一些紫色的斑点,并且食欲下降;再比如德里安,他的眼睛散光严重,几乎要看不清东西。但是无一例外地,他们最后都失去了魔法,并且被送回家以后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学校里,哈利对于他们的后续情况无从得知。
罗恩也被送走了,赫敏因为担心所以陪他一起离开了校园,哈利之后鲜少与他们碰面。大半个霍格沃茨突然变得空空荡荡,课程也没法继续开展。魔法界的呼声变得越来越高,各种声音层出不穷:有突然出现的信教者,他们宣称每一个巫师的身上都带着原罪,只有洗涤人类的罪恶才能亡羊补牢;有带领群众抗议的革命家,将魔法部门口堵得水泄不通,手中的魔杖每分每秒都在为开战准备;还有唯恐天下不乱的食死徒们,他们坚信这是违背黑魔王的意志所带来的灾祸。
人们四分五裂,政治与良知对峙碰撞,鲜血与正义相互抛洒,每一个人都认为自己是正确的,于是,战争拉开了序幕。没有是非对错,枪声打响,普天之下无人是赢家。短短的时间里,魔法界乌烟瘴气,各家各户皆是断壁残垣。有的人在这场战争中死去,有的人则是逃到了麻瓜世界,秩序一旦被破坏,城市迅速变得萧条腐败。
哈利侥幸在这场荒谬的战乱中存活下来,他翻过山岭,寻找着其他同类。没有往日的繁华盛景,这些富丽堂皇的建筑也只不过是冷冰冰的钢筋水泥,哈利每走一步,脚下的土地都仿佛发出战栗。绕过前面断裂的街口,哈利来到一座巨大的废墟面前,虽然眼前的建筑早已面目全非,但他知道自己曾经来过这里。花园的玫瑰支离破碎散在溢满裂痕的地砖上,藤蔓交错缠绕,在夕阳的红光照耀下定格成一幅触目惊心却又令人惋惜遗憾的画面。他蹲下身子,捡起地上的一片花瓣,又抬起头看向四周。迟来的答案浮出水面,哈利终于意识到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马尔福庄园。
他推开破裂的大门,头顶的吊灯碎成凌乱的玻璃洒落一地,彩绘玻璃窗被风吹得吱呀作响,花瓶里的花早已枯萎失去美感,耷拉着枝叶仿佛预示着这个世界的终结。哈利叹了一口气,他想,这里应该很久都没有人居住了,但是正当他转身的时候,左手边的橱柜传来声音。一开始他以为是错觉,因为那个声音微弱又快速消失,或许只是老鼠在翻箱倒柜找食物。然而哈利还是为了心里那一丝希望走近,他孤独太久了,不管现在出现在那儿的是谁,哪怕是乌姆里奇对他来说也是莫大的安慰。哈利来到橱柜面前,他弯下腰,咽了一口唾沫,心拔高到嗓子眼,不知为何,他紧张得额头冒汗。哈利缓慢地拉开橱柜,黑暗的封闭空间里,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头漂亮的金发,然后是瘦削的身子蜷缩在柜子里。
“……马尔福?”
德拉科看向他,好久没有说话,眼圈涨得发红,他的肩膀还在微微发抖,看起来如同受了惊吓。
“没事了,是我,哈利波特。”他向德拉科伸出手,对方迟疑着没有握上,只是眨巴着眼睛再次确认。
“哈利……波特?”德拉科小声地重复道。
“对,波特。”哈利从不知道自己看见德拉科会如此高兴雀跃,连同他的声音都变得温柔有耐心。他尽可能表现得友好,因为眼前的男生看起来似乎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这里,而且德拉科也属于斯莱特林,目睹过斯莱特林的学生的遭遇,他不确定德拉科是否也像他们一样遇到了身体上的问题。
“……波特。”德拉科突然握上他的手,整个人攀上他的肩膀,搂住他脖子。哈利耳边传来细若柔丝的小声的抽泣,还有断断续续的抽鼻子的声音,他心里一阵发酸,用力地拥上德拉科的后背,安抚似的上下抚摸着,轻轻拍打他的背部。他们两个人只是一直在拥抱,久久没有说话,哈利闭着眼睛,下巴枕在德拉科的颈窝。窗外开始下雨,大片滴落的雨珠砸在窗户上,落进泥土中,天色霎时变得黑云满幕。
马尔福庄园虽然遭到了大批毁坏,但仍然保留了一部分房间的原始样貌,厨房也在,冰箱里食物充足。德拉科窝在半边沙发里,许久没有出声。哈利给他泡了红茶,德拉科伸出手,指尖触碰到温热的杯面,他的表情变得柔和不再紧绷。
“还好吗?”哈利坐到他身边轻声询问。
德拉科点点头,他喝了一口红茶,叹了一声。
看着德拉科憔悴的面容,哈利张了下口,他的话就在嘴边却怎么也问不出口,是不是等德拉科主动开口会比较好?毕竟现在德拉科看起来心不在焉,神情恍惚,就像一只刚从黑暗里走出来的浑身湿透的猫。
“波特,我……”德拉科看起来发声艰难,他的眼睛没有聚点,握着茶杯的手也在打颤,里面的茶水摇摇晃晃。哈利伸手打断,他握上德拉科的手背,温暖的触感让德拉科的身体如同触电一般哆嗦了一下。
“不用现在就告诉我,天色很晚了,先好好休息吧。”
德拉科凝视着他,灰色的眼睛里就像蒙了一层雾,他的眉头紧皱,似乎有许多话想说,但最终还是败给了沉默。哈利没有把手抽开,德拉科的手太冷了,他摩挲了几下,试图让他的血液回温。
“……你留在这儿吗?”德拉科垂目颔首地低声询问,听起来是挽留的意图。
“如果你需要,我就留下。”
“那你留下来。”
“好。”
淋浴间还能用,只是没有热水,但是哈利并不介意,他满身尘土,急需要好好冲洗一下。哗啦啦的水流让他心情变得放松,脑海里开始浮现出诸多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哈利低着头,花洒里的水珠溅射在他发顶,顺着脸颊边沿滴落在白色的瓷砖上。如果没有那个预言,他现在应该还在霍格沃茨上学,享受着临近毕业的美好时光。但是现在学校也早已被封锁,沉睡在日暮晚霞中,就像一座无人问津的古堡。魔法界的未来会变成怎样?他不知道,但是一想到往后余生巫师们或许都得过着流离失所的生活,他的脑子就一片发懵。杀死黑魔王却不能拯救世界,作为救世主的他现在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这里的一切都不需要他,哈利波特什么也做不了。
离开霍格沃茨以后,路途遥远到忘记自己走了多久,穿过伶仃的街道巷口,曾经人满为患的酒吧也变成了战争的牺牲品,还有对角巷的蜂蜜公爵也杳无踪影。美好的生活一去不回,他的耳边再也没有同学们的嬉笑声和教授语重心长的授课声。事实上,自事发当天,到现在为止,在他怀疑自己的听觉功能即将在阒无一人的空气中缴械的时候,德拉科的哭声唤回了他的意识,那么真实,又如此强烈。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哈利想知道,却又不知如何发问,毕竟德拉科此刻看起来和玻璃做的没有区别。
关上花洒,哈利从浴室里出来,他看见旁边的桌子上放了一套新的衣服,应该是德拉科为他准备的。
他穿上衣服,来到德拉科的卧室,却犹豫着没有进去。
“你可以进来。”
他听见德拉科这么说,才迈出脚步走进去,来到对方床边。
德拉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哈利脱下鞋子,躺到他身边。德拉科睁开了眼睛,夜晚的月光让他的双目清晰明朗,灰色的瞳孔被染上一丝神圣皎洁。哈利又开始纠结,现在是不是应该说一些什么,但是说什么才好?他思来想去,直到德拉科先开口哈利都没有想出一句适合当下场景的话。
“你一直都是一个人?”德拉科问道。
“是。”
“你的那两个朋友呢?”
“罗恩生病了,赫敏陪他一起离开了学校,然后我们就没有再联系过。”哈利如实回答。
“那和其他人有联络过吗?”德拉科继续提问。
“没有,遇到你之前,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话。”哈利的表情看起来很悲伤。
“……”德拉科躺平了身子,他看着天花板上的图案,就像陷入漫长的回忆中。在哈利以为这场谈话会以此刻的沉默告终时,德拉科动了一下嘴唇,轻飘飘的话语蒸腾在空气里,“你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有。”哈利的表情变得凝重,他深吸一口气,淡然地继续说,“马尔福庄园,还有你,发生了什么事?”
德拉科发出一声朦胧的叹息,让哈利感觉心脏拧紧成一团。
“你知道死去的都是纯血种巫师吗?”德拉科突然发问,以一种古怪的表情。
“死去?……你是说那些得病的人,他们都死了吗?可是,麦格教授只是说他们生病了,而且顶多只是不能再使用魔法……”哈利没注意到自己的后背开始冒冷汗,他攥紧拳头,有些语无伦次。
“哼,你还是那么天真,波特。”德拉科冷笑了一声,他的声音僵硬冷酷,让屋子里的气氛不安到极点,“大人总是在说谎,而小孩子却信以为真。”他紧接着娓娓道来。
因为这件事基本都发生在纯血巫师身上,就像传染病一般迅速蔓延,所以人们开始恐惧纯血家族的巫师们。有人谩骂他们是怪胎,有人大声扬言要用他们活祭才能平息上帝的怒火,有人蠢蠢欲动地想要带走他们中的某些人做人体实验。德拉科几乎每天都在这样的恐慌中度日如年,他每天起来都对着镜子检查自己的身体,确保自己没有患上同类的疾病。虽然外面的说法不一,但是德拉科确信他们都死了,因为自从被带走以后,就再也没有风声。要么就是被藏起来,可是他们家的信息网那么发达也没能挖掘出一点消息,更何况日报上的内容添枝加叶,每个人都确信这是纯血巫师的报应,他们最后都会下地狱。
本就因为曾经是前食死徒的马尔福家更是雪上加霜,时常会有一些精神失常的人们来家门口闹事,但这些都是可以应付的。真正的灾难是之后来了一批人,他们声称是战争里的保守派,绝不极端行事。在百般好话说服了卢修斯以后,他们再度登门造访,原以为会为纯血巫师的安全提供保障,没想到却是将他们关押起来。没人知道马尔福一家会不会被当做小白鼠做各种实验,纳西莎的魔力也在消耗,而且身体虚弱得几乎要晕倒,她偷偷拜托了一个熟人带走德拉科。被带走那天,德拉科哭喊着不肯离开母亲,纳西莎注视了他许久如同要把这一幕烙印在脑海中,她用力抱紧了他,但随后却是给德拉科释放了一道“昏昏倒地”。而在那之后,马尔福夫妇身在何处是生是死皆无从知晓。德拉科逃出生天以后无处可去,他回到马尔福庄园,这里已经被那群疯子踏平,他捧着碎石砂砾泣不成声。漂亮的花园玫瑰不再盛放,庭院再也没有纳西莎的歌声,荒凉的庄园里,他如同守着最后一首童话歌谣,于无尽的时间里等候着他们的归来。
德拉科叙述这些事情时,他的情绪稳定,表情冷漠,就像一个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人。哈利就连安慰都无法做到,他知道一个满心伤痕的人,得用多少时间来抚平这些伤痛。而他能做的,只有在德拉科说完话以后,将他拥进怀里。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和德拉科可以安静地抱在一起,睡在同一张床上。两具寂寞的灵魂试图温暖彼此,却只是迎来更绝望的悲叹。德拉科既不推开他,也不主动迎上,只是静默无声地靠在他怀里。
第二天早晨,雨已经没有再下,但是天空也不见晴朗,阴云密布风声大作。哈利起得很早,他从冰箱里取出食材,随便做了一些早餐,德拉科似乎还没醒。哈利握了下自己的手,又松开,回味着昨晚相拥的温度。德拉科那么瘦弱,身子几乎比他小了一圈一只手臂就能环抱住。哈利怜悯的同时,更多的是想要好好照顾他,至少让他的状态比现在要好一些。这一瞬间,他竟然有些怀念他们斗嘴的日子,那个时候的德拉科神采奕奕,高傲怠慢,金色的头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从没意识到那些时光是如此宝贵,所有简单的日常都是现在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哈利不愿再让自己沉浸于过去,他叹了一声,端着早餐来到德拉科的床边。
德拉科睁开惺忪的睡眼,或许是因为肚子饿了才醒的,他揉着眼睛,看向哈利,眼睛里仍然没有光。
“吃点东西精神会好一点。”哈利将盘子递到他手上,里面放了煎蛋和德国香肠,他还顺便热了一杯牛奶。
德拉科机械似地吃了几口,他咀嚼得很慢,每一口都至少嚼了20次以上,就像吃饭对他来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一样。
“吃完东西,我们要出去走走吗?转换一下心情,搞不好可以遇到其他人。”哈利自顾自说着,他看见德拉科的头发翘得东倒西歪,就从柜子里找来一把银质的梳子坐到他身后,捏着手里的发丝一寸寸梳理起来。德拉科并不觉得反感,他任由身后的人梳着他的头发。
“我没意见。”德拉科说着,他说话间,咬了一口香肠。
“对了,你要吃甜点吗?”哈利瞧见他的头发规整了不少,便起身从他身边站起来。
“甜点?”德拉科看起来满脸疑惑。
“冰箱里有奶油和面粉,我可以做蛋糕,或者松饼,或者烤饼干,什么都可以,你爱吃什么?”哈利聚精会神观察着德拉科的表情,他努力捕捉这番话语里哪一个关键词才是让对方高兴起来的信息。
——你爱吃什么?
这句话纳西莎也经常会说。他的妈妈在即使有家养小精灵的情况下,也坚持每天亲手做点心,而当她准备做糕点时,就会这么问他:“亲爱的,今天你想吃什么?曲奇、蛋糕还是华夫饼?”——纳西莎的声音温柔平和,手上传来筛子过滤面粉的沙沙声,厨房里都是甜滋滋的香味,德拉科隔着老远就能闻到。巧克力曲奇是他非常喜欢的甜食,因为纳西莎在做曲奇的时候,会加很多糖霜,巧克力也会挑选最浓厚的那种,吃起来和外面卖的完全不同。
“那就……巧克力曲奇。”德拉科在说这句话时,他的眼睛短暂地亮了一下。
德拉科吃过早饭以后,他的精神恢复了不少,磨磨蹭蹭地穿上一件外套,领结被打得歪歪扭扭。哈利把盘子放好,看见德拉科在整理自己的袖口,干脆又再次来到他跟前,无比自然地帮忙把德拉科的领带摆正。德拉科蓦地甩开他的手,留下一个埋怨的目光走出房间,哈利朝着他的方向困惑地看了几眼。一个晚上的大雨过后,路面还很湿滑,德拉科穿的皮鞋,走在这种泥泞的小路上并不是很方便。
“扶着我。”哈利友好地伸出手,德拉科看了一眼便扭过头去。
“我自己可以走。”
穿过崎岖不平的小道,他们来到宽阔的街上,这儿荒无人烟,烟雾弥漫。哈利紧挨着德拉科,与他并肩而行,对方似乎很久没有从马尔福庄园出来过,对于当下的一切都感到诧异。德拉科左看右看,不敢相信巫师街已经变成了这样。
“战争停止了吗?”德拉科问道。
“似乎在调和阶段,但很多巫师已经搬走了,现在这个地方已经没多少人居住了。”哈利看到一间酒吧还亮着招牌,他有些欣喜若狂,“我们过去看看——”
“等等,波特——”
德拉科想让他谨慎行事,但是哈利完全没有听从他的意见,火急火燎地就赶往目的地,没办法,他也只好无可奈何地紧跟其后。里面似乎没有开灯,墙上的霓虹灯牌子颤颤巍巍地发出微弱的光亮,座位上也积满了尘土,应该很久没有人来过了。但是哈利还是不死心,他继续往里面查看。这间酒吧的环境让德拉科浑身不适,他看向角落,不同的墙角都刻上了一些诸如“烧死纯血”的标记,甚至一个酒桌的边缘还画有一个倒立的十字架,顶端是一条贪婪的蛇在吞食。德拉科倒抽一口凉气,蛇同时代表着斯莱特林,他感觉自己好像就是那条蛇,将上帝吞没在腹内。
一切真的是纯血的报应吗?德拉科看向自己的手心,他们马尔福一家曾尊崇的意志是毁灭魔法界的罪魁祸首吗?自己的存在是否真的只是一个错误?爸爸妈妈从那以后再也没有消息,德拉科却还是宁愿相信他们在世界的某一处好好活着,因为只有这样,他自己才有活下去的动力。太多的疑惑和苦闷在心里喧嚣,越是提醒自己不要去想,那些难堪的记忆就越是从心底浮现。自己被带走那天,纳西莎分明是笑着,却又流出了眼泪。她抱紧自己,在耳边絮絮叨叨地念着“我爱你”。“爱”是那么美好的一个单词,却让德拉科感到剖心噬骨的疼痛。他恳求着别让他走,其实德拉科想说的话不止这些,他想说我也爱你,我们要一起离开,一切会变好的。但是他终究是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就被释放了昏睡咒。德拉科握紧了手心,指甲嵌进肉里传来一阵生疼,他咬紧牙关,当下想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纳西莎救他出来不是为了让他自怨自艾的。
“波特,你弄完了吗?可以走了吧。”
德拉科不想再待在这里了,他朝屋子里面呼喊,因为没有回应,他也被迫走进去。
“别动,纯血种。”一把寒冷的匕首架在德拉科的脖子上,他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人的气息,一个陌生的男子贴近他的身体,带着狰狞的怪笑,面目可憎。他留着一头齐肩黑色长发,眉骨有一个疤痕,嗤笑间那道伤疤也跟着抖动。
“让我猜猜,你是保守派?”德拉科惊讶于自己的冷静,或许是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太多,他的心已经劳累到没有力气感到害怕和愤怒。
“我?哼……我什么派都不是。”他持刀的力度加深,刀口更加贴近德拉科的脖子,再次做出警告,“别乱动,我说过的。”
“你想要什么。”德拉科屏住呼吸小声询问。
“你是马尔福家的人,我认识你。”那个男人嘲讽地笑起来,他捏着德拉科的下巴,逼迫他抬起头来,“你们家不是很有钱吗,我需要金加隆,需要很多很多,把它们全部给我。”
“真是可怜……钱在这样的世界里已经什么用处都没有了。”说完这句话,他的腹部被揍了一拳,但是很快又被男人用刀重新架在了脖子上,德拉科感到一阵厌烦,他发出了“啧”的一声。
“少说废话,把你们家的金库钥匙给我。”
“我没带在身上。”德拉科用眼角的余光看着他那张贪婪的笑脸,这让他也忍不住发笑,“我可以带你过去,但是前提是你得先把刀收了。”
“我把刀收了你逃走了怎么办?”
“你自己都说了我是纯血巫师,现在纯血的境地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我早就不能使用魔法了。”
男人将信将疑,德拉科又继续友好地与他谈判:“你到底想不想要?如果你杀了我,那么你永远也不会知道金库的位置。”他挑衅地看着对方,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对于最终的结果胜券在握。男人迟缓地放下刀子,德拉科从他的桎梏里出来,稍一能动就快速从外套里抽出魔杖朝着男人的方向释放了一道“统统石化”。然而身后的吧台下突然站起来了另一个人,一声枪响,德拉科的手被打了一个对穿,他的魔杖滚落到地上。
“竟然用麻瓜的东西……”德拉科咬牙切齿,他捂住流血的手,因为疼痛而汗流浃背。
“魔法界早就今昔非比了,亲爱的。”那个男人放肆大笑,德拉科突然明白了,他们应该也是纯血巫师,魔法肯定也早就不能使用。那个男人走近德拉科,他继续说,“原本看在同为纯血的份上,你听话一点我们拿了钱就走,是你要逼我这么做的。”
“你们拿了钱要做什么?”德拉科被他揪住衣领提起来,他看着男人的眼睛毫不回避。
“我们要逃到麻瓜世界,在那里生活,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钱,然后兑换成麻瓜货币。”
德拉科看见他耳垂下的斑纹,他失笑出声:“原来你也中了诅咒,逃到哪里都是没用的……你很快就会死了。”
“那也是死在你后面,小杂种。”他抬手间,后面传来一声念咒的声音,抓住德拉科衣领的手腕随即松开来,那名男人倒在他面前。
德拉科将地上的枪踹到另一边,轻蔑地说:“白痴,不是只有你有同伙。”
他想问一下哈利刚刚在里面捣鼓那么久是干嘛去了,可是眼下,黑发的男生满脸怒气,镜片下的绿色瞳孔被冲动的情绪填满。哈利真正发怒的时候是不会说话的,他表现得越平静,气氛就越紧张,德拉科被他感染得有些不安恐慌,即使想要说些什么缓解氛围也无济于事。他看着哈利踱步来到那名男人身边,用魔杖的顶端径直指着他的身体,平静而又一字一句地念着:“阿瓦达索命。”
“等等,你做什么——”
【后面点这里 】
似乎所有人的生活都在往前,只有哈利的时间永远停在了八年前。
他没有结婚,也没有正在交往的对象,一直都是独来独往。学生们纷纷猜测自己的教授是不是有地下情没告诉他们,一些年轻漂亮的女老师搭讪过哈利,但是都被礼貌拒绝了。哈利总是声称,他不是单身,可无论什么时候看到他都是孤独一人。不过久而久之,他的事情就不再那么新鲜了,大家也只是过着自己的生活。
“永远相信奇迹。”
和往常一样,用这句话当做下课的道别。哈利快步离开了教室。他走在路上,大步来到甜品店。前面有一对情侣,他们互相拥抱,说着悄悄话。哈利看着他们,他突然苦笑着想要问自己,那么我的奇迹在哪里呢?
他没有买甜品,绕了一点远路在对角巷喝了一杯黄油啤酒。
你不能那么残忍。哈利似乎有些醉了,他用力捏着杯口,歇斯底里地绝望地想,又像是在无声呐喊:上帝——你不能对我如此残忍。
过去那么久,八年了,哈利从最开始的自暴自弃,再到后面加入家园重建的工程里,紧接着,他入职了霍格沃茨的一名教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玫瑰开了又谢,他像是被时代遗忘的帆船。那么多个无法入睡的深夜,还有酒杯破碎的声音,崩溃的哭喊,最后归于平静,如同沉入死海。他的心被撕碎,拼好,然后再撕碎,就像一颗石子一样被肆意糟蹋。他的恋情无疾而终,他的思恋无人倾听,该怎么办才好?德拉科,你告诉我,怎么样你才能回到我身边?
哈利喝得比往常都多,他离开的时候摇摇晃晃。
你欠我一个奇迹。
他走在路上时,忍不住埋怨起来,埋怨这座城市,埋怨上帝,埋怨世界,也埋怨自己。
浑身酒味,路上的人看到他这样都纷纷绕道。哈利自知自己现在有多么丢人,不能这样去见德拉科,又借公园的水池洗了一把脸。脑子终于清醒了一阵,哈利重新走回家中。他拉开门,看见远远一个身影伫立在玫瑰园里。哈利认为又是哪个讨厌的小鬼来他的花园偷偷摘取玫瑰了,茎叶上的刺总是让这些人学不会教训。
“喂——那些玫瑰是私人物品,不想惹上麻烦的话,我劝你……”
火烧云将天边染成一片,让花园里的玫瑰更加炽焰,就像沾上了血。这些玫瑰衬得中间的男生皮肤更加白皙,但他的头发又如此漂亮,金色的发丝和火红的玫瑰园浑然天成。事实上,他并没有摘下其中的任何一朵,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嗅着它们的芳香。似乎察觉到身后来人了,他看起来有些慌张,灰色的眼睛里溢满不知所措的陌生情绪。
“抱歉,我并没有摘下您的花,这位先生。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说来您可能不相信,但是我除了我的名字以外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了,花,您养的这些玫瑰花真漂亮啊,它们被照顾得很好,我没忍住停下来看了一眼,我保证,我一朵也没摘。”
但是当他说完这些话以后,黑发的男人脸上的眼泪就没停下来过,这让他更紧张了,生怕自己说错任何一个字。
【我们拉钩,我发誓,不会让你一个人】
哈利抹着眼泪,他又笑又哭,表情非常难看,可是金发的男生很确信,他现在一定心情非常愉快,或许再没有哪一天比今天更让他愉快。
“我是哈利·波特,你呢,你叫什么?”哈利主动走上前去,他伸出手,做出一个友好的握手言和的姿势。
“马尔福。”德拉科毫不犹豫地握上他的手,“德拉科·马尔福。”
“德拉科……”哈利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漂亮的灰色的,比任何时段任何季节下的天空都要纯粹明净的眼睛,说出了一句很多年前就早已确定的事实——
“你的名字真好听啊。”
END
【感谢阅读】
summary:哈利发誓,今年他和德拉科结婚的第五年纪念日绝对不再缺席了。
一篇小短打,甜文。
哈利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凌晨1点了。
秋天马上要过去了,寒冷来得悄无声息,他站在门口摩挲了几下手掌,念了一声无杖魔法,房门“吱呀”打开来。万籁俱寂,连天上稀稀拉拉的星星都显得喧闹起来。屋子里没有开灯,这很明显,德拉科早就入睡了。哈利蹑手蹑脚脱掉鞋子,将厚实的外套揭下,召回衣架上。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坐在沙发上休息了一阵感觉身子暖和一点了又再次起身,转过走廊进入房间。月光轻盈如一笼薄纱,直直坠落在床沿,德拉科淡金色的头发被镶上一层清冷的蓝色。他呼吸均匀地闭着眼,手里握住被子的一角,看起来睡得很熟。哈利坐在床边,他抚着对方的一缕头发,柔软的发丝从他指缝里滑走,带来异样的瘙痒,让他心尖热络了一秒。床垫向下陷进去一些,哈利俯下身子凑近,在德拉科的脸颊上落下蜻蜓点水的一个吻,如此纯洁,却饱含了他今日所有的爱意。
“晚安。”他说道,然后为德拉科盖好被子,径直走入浴室。
花洒的水又快又急,哈利把额头上的碎发全部往后捋,水珠点缀在他纤密的睫毛上。他一边洗一边想,下周就是他们结婚后第五年纪念日了。五年之痒,说多不算多,比起其他家庭而言,也只是一个开端。可他和德拉科早就过了新婚夫妇的热恋时期,但那并不是说现在就缺少激情了,他们只是在平凡的日子里心照不宣地爱着彼此。比起最初两个少年热情缠绵地表达爱情:用肢体、用言语、用眼神里柔婉的细沙恨不能将对方融入自己血液里来说,他们此刻就像是奔腾汹涌的浪潮最终归于平静,汇入了江河湖海。他们在一起的经历较比其他人更坎坷一些,尽管该绕的远路一个不少,然而哈利并不觉得辛苦,他把过程视如珍宝,若是没有那些曲折的故事,他们也不会如此珍重对方并最终走到了一起。德拉科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是生活里无处不在的氧气,是抬头就能看见的阳台上的黄玫瑰,是一念一想中予他平静的憩息之地。他永远重要,哈利因为他而变得更像一个普通人了。
花洒的水把身上的泡沫全部冲洗掉,哈利甩了下头发。
他真的很想和德拉科两个人单独好好过一次周年纪念日,可是回首往昔,之前的每一年,那天来临时,他都恰好被工作调走。特别是第三年的时候,他还在调查过程里受了重伤,被抬到圣芒戈去。预定的餐厅还有玫瑰花全部泡汤了,德拉科在充斥着药草味道的病房里一直照顾他。每一次哈利都以为他会因为自己的失约而发脾气,可是德拉科只是板着脸,做着“马尔福”式的专属生气表情,嘴里说着“仅此一次,下不为例”。然后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一直到今年。
他关掉花洒,从浴室里出来,地板上留下湿漉漉的一串脚印。哈利随便拾起一块儿干毛巾给自己擦头发,他一边擦一边走进卧室,用过的毛巾被扔在桌子上。哈利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还没调整好睡姿,德拉科被他的动作弄醒了。
“才下班?”他的声音听起来朦朦胧胧。
“是啊,我刚洗了个澡,快2点了,赶紧睡吧。”
“为什么最近都那么晚?”德拉科往他怀里钻了钻,哈利顺手将他搂住。
“近期有个案子由我这边接管。”哈利说这话的时候打了个哈欠,他真的困得不行,眼皮都要睁不开了,洗澡的时候就一直在打瞌睡。
“好吧, 快睡吧。”德拉科咕哝了一声,“晚安。”
“晚安,爱你。”哈利在他额头吻了一下,心满意足地入睡。
为了今年的纪念日能够如愿以偿过得圆满,哈利更积极地投入到工作中,他想把所有的任务都在周六到来以前全部结束。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必须争分夺秒地利用时间,哪怕是午休的时候,也得一边工作一边吃饭。嘴里的三明治还没嚼几下,手里的文件就开始翻阅起来。赫敏提醒他要注意作息,否则身体会吃不消的,哈利随口敷衍着答应下来,眼睛甚至没离开过羽毛笔。他连着两天在办公室里睡觉,硬硬的沙发睡起来一点儿也不舒服,而且身旁也没有德拉科,哈利醒来以后心情有些落寞,而且脖子也酸痛难耐,全身骨头像要散架一样。第三天还是第四天——他记不得了,感觉这几日连着加班下来他连自己名字都快忘了,德拉科意料之外地来到了他的办公室。早晨的日光不算强烈,哈利的生理闹钟早已把他从睡梦中叫醒,一睁开眼,穿着咖色大衣的金发男生就坐在他沙发的一角。
“醒了?”德拉科手里捣鼓着从家里带来的早餐,他从纸袋里取出一杯红茶还有一袋沾满枫糖浆的华夫饼,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哈利听起来竟如此悦耳。
他接过红茶喝了一口,德拉科泡茶的技术比他优秀许多,哈利尝一口就知道这是今天早上他刚刚泡好的。茶叶的清香使得昨日熬夜的疲惫一扫而空,精神都变得斗志昂扬了许多,感觉有信心这周六以前就结束掉所有的工作。
哈利笑着说:“我太想念你的早餐了。”
“只是早餐吗?”德拉科也笑起来。
“我想念你的一切。”他把德拉科拉过来,在他的眼睑和左脸分别印下一个亲吻。
“那你就不该为工作支付所有的时间。”德拉科的语气听起来有些埋怨,但他的眼神仍然很温柔,灰色的眸子像是一汪明澈的泉水。
“我当然想把我所有的时间都留给你,德拉科。”哈利认真地凝视着他,只是这样看着,内心就感到宁静安稳,“但是我真的不想再缺席我们的周年日了。”
“噢,周年日。”德拉科似是想起了什么,他暧昧地笑着,手指覆盖上哈利的手背,轻佻地捏着他的指关节,“似乎是有这样的一个日子没错。”
“嘿,别告诉我你忘了。”哈利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我没忘,我记性一直比你好。”他提醒道,“那你还记得之前我们是怎么过的吗?”
哈利的眼睛变得暗淡了一些,他小心翼翼观察着德拉科的表情,确定对方没有生气,才斟酌着叹了一口气断断续续地说:“……我总是失约。”
德拉科没有立即回话,他眨了下眼睛,不动声色地与他对视。僵持的视线让哈利愧疚感更深一层,他赶紧补充:“这次不会了,我保证我们的周年日会过得浪漫又有意义。”
“这就是你连着这么多天加班的原因?”德拉科猝不及防的反问让哈利有些紧张失措,他缓慢地拍了一下哈利的肩膀,让他放松一点。
“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他皱着眉头,撇了下嘴,表情看起来很挫败。
“你知道,那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星期六。”
“它一点也不普通!它是我们第五年的结婚周年日。”
“冷静一点,救世之星。”德拉科好笑的像是哄一个小孩子一样揉了几下他的头发,“我的意思是,我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每天都过得很好,即使少过那一天也没关系。”
“你明明才是最在乎仪式感的人。”哈利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把头上还在胡乱挠弄的手摘下来,捧在嘴边吻了一下指尖。
“但若是让你为了我的仪式感而忘乎所以地工作,我认为没有必要。”
“这很有必要,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会过得更开心,特别是在……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以后。”哈利揉了下他的耳尖,温柔地用指腹摩擦,他说的每个字都如同温情絮语,即使他只是普通地说话,并没有发表多么诗意的发言。
“我明白了。”德拉科嗤笑了一声,“你就是个蠢蛋,对不对?”
“对啊,爱你的蠢蛋。”
凛冬还未来袭,秋天即将宣告结束,落叶萧萧,凉风起舞。今日的阳光弥足珍贵,清透温暖,像是天空给予大地的最后一丝恩惠。他们接了一个漫长的吻,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德拉科的气息对他无比重要,特别是在工作了那么多天以来,几乎成为支撑他的养料。他思忖,现在是很幸福,但我可以让你更幸福,而且每一个明天都充满惊喜,这怎么不值得期待呢?
时间偷偷溜走,很快就到了周六,哈利再三保证他晚饭的时间一定会来。
“我该去巫师劳动局举报魔法部对员工的压榨吗?”德拉科戏谑着为他打上领带。
哈利最享受的就是早晨的这个时段,吃完早餐以后,德拉科为他整理着衣领和领带的位置。手法熟练,优雅从容,目光跟随着他指尖的动作而煽动。
“你可以去试试,搞不好还有奖金拿。”哈利提上公文包,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我该走了,晚上见。”
“晚上见。”
德拉科用清洁咒擦洗着餐具,将它们整齐地放回橱柜里。在这一切弄完以后,他来到穿衣柜前,翻找着里面的衣服。今年他又买了许多样式的服装,每一件都在潮流的前沿,德拉科从这一堆甚至吊牌都没拆掉的衣服里翻出一件杏色的羊绒衫和深咖色的长裤,再搭配上一件淡灰色的衬衫,外面套了一件驼色的风衣,就算是穿好了。他对着梳妆镜来来回回整理了十几次发型,又理了好几遍风衣的领口,确定自己今天也光彩照人,才终于打算出门。
说不期待,那都是玩笑话。
像他这么重视仪式感的人,当然也在乎着周年日。之前的周年日他们几乎没怎么过,每次都被工作打断,哈利甚至连来吃晚饭的时间都没有。德拉科很愤怒,也想过要对他大发脾气,但是晚上当哈利拖着那张疲惫的脸来见他时,因为看到他而让死气沉沉的脸瞬间起死回生,德拉科所有埋怨的话全部咽在了喉咙里。哈利又累又困又饿,他搂着德拉科久久不松手,却因为安心而挤出一个笑容,说着“我回来了”,声音那样轻,就像蝴蝶撩过他的耳际。有一瞬间,德拉科感觉心口在发烫,他有种想哭出来的冲动,但是眼泪却是往身体里流。他扶着哈利来到床上,给他盖好被子,与他十指相握很长一段时间没松开。
哈利挣扎着眼睛睁开一条缝,他的气息听起来都有些虚弱:“你在生气吗?”
“我当然生气,你放了我鸽子。”德拉科小声地说。
“对不起…事情来得很突然,我……”他绞尽脑汁思考着怎么说才能得到对方的原谅,“明年绝对不会这样了。”
“嗯。”德拉科低声细语地说,“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件事潘西知道了以后,她比德拉科还情绪激动,质问他为什么不发脾气,又说如果是布雷斯在这么重要的日子放她鸽子,她说什么也不会原谅他的。
“我只是觉得能和他在一起,就已经不可思议了。”德拉科撑着下巴,他盯着窗外楼下的一个女人,外面在下雨,她打着伞等在咖啡厅门口,他想她一定是在等自己的爱人。
“德拉科……”潘西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意思。
在他们相认的时候,潘西就一直知道德拉科暗恋哈利波特,尽管他那个时候打死不承认。她亲眼见证了德拉科在自己整个青春年华里,是怎么将这份感情吞进肚子里,成为一个秘密的。她也目睹过无数次德拉科与哈利擦肩而过的时候,目光是如何滴水不露地将他包容却又踌躇着挪开视线。他比任何一个暗恋救世主的人都还要辛苦,在别人争先恐后地向哈利表达爱慕之情时,德拉科却在思索着如何将暗涌的思念和沉重的爱慕撕碎埋进沙子里,这约等于将他最美好的感情剥离出来。她不知道他和他最终是如何走在一起的,但她知道,那一定非常不容易。
“我只是想说,你仍然拥有任性的权利。”潘西犹豫着开口。
“我平常发的脾气也不少。”德拉科还在一眨不眨地盯着窗外的光景,他喝了一口咖啡,神情柔和,眼眸都舒展开来,“波特说,明年不会这样了的时候,我有些高兴。”
潘西看起来大惑不解,所以他又继续解释——
“我是说,明年。是的,明年我们仍然在一起,然后一个又一个明年,直到我们都老了,我敢打赌,波特一定比我老的更快,而且他如果有了白头发会特别明显,那很滑稽。”他一边说一边笑,潘西发誓她从没看过德拉科露出这么幸福的表情。
“听起来真不错啊。”
雨还在下,他看见搂下的女人终于等来了另一个人,那个男人看起来刚从公司赶来,他一边道歉一边领着她进入咖啡厅。他们都等来了想等的人,德拉科祈祷着,雨赶紧停吧。
傍晚了,德拉科一个人坐在餐厅里,桌子上摆着玫瑰花和蜡烛,衬得他的身影更加凄凉孤独了。他打扮得很完美,餐厅也很高档,这里的法餐是一流的厨师做的,他们的红酒牛排特别出名。德拉科对着桌子的另一边空位发了一会儿呆,没注意到有人走近了他身边。
“需要我陪您聊聊天吗?”穿着一身黑白工作服的侍者礼貌地询问。
或许是他精心打扮了一番却等不来想等的人这一幕太让其动容,连侍者也忍不住想要帮他解困。德拉科尴尬地笑了一下,他正想答应下来,纠结了几秒,又临时改变了主意。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等的人很快就要来了,而且他是个醋坛子。”
餐厅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原本热闹的场所变得安静,厨房里的人哼着歌擦洗着餐具,地板被拖了一遍又一遍,街上也已经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德拉科顿觉有些犯困,暖黄色的灯光让他瞌睡连天,可是他还是坚持着用手臂撑着脑袋,时不时揉揉自己的太阳穴。他估计哈利不会来了,可是却仍然执着地等下去。他想,少一秒都不行,即使他会到来的几率只有1%,但是如果现在就走了,那么概率就变成0了。就像他们相爱之前,德拉科无数次想要放弃他,和别人结婚。他是纯血家族的孩子,和另一个纯血巫师结婚再正常不过,原本这样的爱情才最受家族祝福。他劝说着自己,那就这样吧,好聚好散,可是心里又感到不甘心。我都等了你那么久了,如果现在放弃了,那么我所付出的时间和沉甸甸的感情就付诸东流了吗?他倔强起来,比任何人都倔强,德拉科自暴自弃地想,他迟早得为自己的脾气付出代价。
但他没能等来自己的报应,因为哈利后来向他求婚了。
他们的爱情长跑在绕过那么多艰难险阻以后,终于抵达了终点。
德拉科重新打起精神来,他都等了哈利那么久,等了他二十多年,也不在乎这短短的几十分钟。
天色已经黑了,哈利几乎是一下班就马不停蹄赶往目的地。他原本早就可以走的,但是针对最近的几起事故金斯莱部长突然召集成员开了一个大会。德拉科一定很生气,或许早就走了,可是哈利有些不确定,那个人有时候固执得可怕,所以他决定赶往餐厅看看,尽管餐厅可能已经关门了。
哈利幻影移形来到餐厅正大门,里面的灯已经关了,只余下路灯孤独地照耀着空无一人的大街。这个点,当然已经没人了,他在想什么,而且天那么冷,德拉科应该早就回去了。他放心起来,又霎时有些难过,因为他又失约了,真是一个完全不合格的丈夫。
“波特?”他听见身后传来声音,转过身去时,德拉科就站在他背后。
他的脸被冷风吹得煞白,脸上也有些倦怠,但他的眼神却依然清晰。
“抱歉,我来得太晚了,你一直在等我吗?天那么冷,你在这儿站了多久?”哈利一边说一边将他往怀里带,他摸了一下德拉科的脸庞,对方的皮肤冰冰凉凉的,一点温度也没有,哈利心疼地深吸了一口气,抱得更紧了一些。
“也没多久。”他回答得有些不自然。
“你应该回家等我的。”
“可是你说过你今天一定会来。”
“我……我当然会来。”哈利只感觉自己眼眶发热,他鼻子有些酸,这种时候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但是十二点还没过,所以他们的周年日还没有结束。哈利松开他,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天鹅绒的锦盒,“我有礼物要给你。”
德拉科退后了几步,他想努力看清那个盒子里放了什么,哈利随即打开来,里面是一枚戒指。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他温声细语地说,眼神看起来不像在开玩笑,热烈而又真挚,就像他第一次向他求婚那样。
“白痴,工作忙到都忘记我们已经结过婚了吗?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一直在等你?”德拉科没忍住白了他一眼。
“我知道,但是我仍然想向你求婚,我想每年这个时候都这么做,这样我们就永远都是新婚夫妇了。”他笑得很大声,手里的戒指发着莹莹的光芒,璀璨夺目。
“真幼稚。”德拉科伸出手,“但我并不讨厌,好吧,我接受。”
他为他戴上戒指,在晚风、路灯、星辰和月亮的见证下,交换了一个亲吻。
“我们回去吧?我买了酒,趁时间还没过去我可以给你做点东西吃。”
德拉科看着走在他前面的背影,胸口那种滚烫的感觉又油然而生,几乎烫得他心脏发疼的地步,就像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喜欢救世主的心情一样。那个时候他还离他那么远,德拉科在遥远的地方等着他,一直注视着,直到救世主回过神来,注意到他这份心情。他想,一秒都不行。他们的爱错过一秒都不行。
“哈利。”德拉科突然叫了他的名字,这很突然。
“怎么了?”
哈利转过身的刹那,德拉科突然一个箭步冲进了他怀里,巨大的冲力让哈利倒退了好几步,他揉着对方的后背,谨慎地问:“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德拉科在他怀里摇摇头,他搂得很紧,就像下一秒要消失了一样。
“你迟到了。”
“嗯,明年一定不会这样了。”哈利回应了他的拥抱。
秋日的最后一天过去了,德拉科看着天,他开始期待下雪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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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战后哈利因为卷入一场事故中一夜之间变成魔法部通缉犯,连夜从阿兹卡班逃走,无处可去而又身无分文之下被德拉科“好心收留”。
私设成山,中篇非连载一发结束,车的部分请点这里
德拉科很确定自家的玫瑰园里传来“噗通”的一声,听起来像是野猫野狗笨拙地落入了草堆里。
他看了下夜空,一轮明月高悬在黑色的暮景中,周边星影斑驳,微弱的亮光不足以照亮花园里的情况,德拉科最终还是得自己动身去检查。他把看了一半的诗集用干枯的花瓣书签封好,搁置在桌子一角,起身理了下裤子让那些纹路保持整洁,他没走几步,里面又传来细细碎碎的声响。
“该死的野猫,我的玫瑰园可不是你筑巢的地方,滚出去——”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因为乌云散去,月光照耀下来,让仰躺在花团锦簇里的男人眼睛看起来更碧绿了。
德拉科的脸色洋溢着难以置信,他吞咽了几下唾沫:“波特?”
黑头发的男人脸上有些小口子,但已经结痂了,衣服也皱皱巴巴,袖口处还有裂缝,几片落叶定格在他头顶,眼镜也戴得歪歪扭扭,看起来狼狈不堪。他试图起身来,可是玫瑰的刺似乎挂住了衣服,扯了好几下衣摆,才一个趔趄往前面摇摇晃晃走了几步站起来。
“嘿。”他尴尬地挥手打了个招呼,笑得很僵硬。
“嘿……?你他妈是有什么毛病吗?大晚上来我这儿干嘛?还有麻烦你转身看看,我的那些可怜的玫瑰被你摧残成什么样子——”德拉科气急败坏,他几乎要抽出自己的魔杖给哈利释放一个攻击咒语了,对方倒是一脸无辜地站在原地,完全没意识到此刻气氛多么诡异。而更恶毒的话还没有等他说出口,德拉科听见远处有人声,他想探着脑袋过去看看,却被哈利一把拽住手腕。
“……我会解释的,现在先不要过去,有人在追我。”他小声地说。
德拉科困惑地打量了几下哈利心急如焚的模样,看起来不像是说谎,他试图在短暂的时间里消化对方说的那几个字:“追你?现在救世主的狂热粉丝已经魔怔到这种地步了?堵你家门口去了?”他不以为然地冷笑了几声,想要从哈利的手中抽出手,使了几下力还是没能抽出来。
“他们要抓我回阿兹卡班。”哈利的镜片在月光下发出寒冷的光晕。
“……什么?”
人声越来越近,德拉科没来由地也有些慌不择路,他愣了几秒,哈利扯了几下他的衣袖才回过神来。
他的语气有些急促:“可以在你这儿躲一下吗?”
“等——凭什么,别拉我你这头巨怪——”
德拉科被他拉着一起进入屋子里,黑灯瞎火的环境内,两个人被迫躲在拥挤狭小的空间里,德拉科蹲在他身边,欲言又止,脸色差得不行。
“为什么我也得和你一起躲?”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是非自愿地参与了这次逃脱行动。
“那你出去吧,刚好给我腾出一点位置,这儿太挤了。”他缩了下肩膀,小小的书柜要挡住两个成年男子的身躯确实勉为其难。德拉科听完他的话,脸被气得煞白,本来今夜晚风凉爽,气温适宜,是适合阅读的最佳时段,他也早就做好了怎么安逸度过今晚的打算。被不速之客打扰都算了,对方还理直气壮让他离开,德拉科只觉得火气一下子烧到天灵盖上。
“搞错没有,我才是这儿的主人,识相的话就赶紧滚出去,别逼我用咒语赶你走——唔唔——”哈利当机立断伸出左手挽住德拉科的臂膀,右手迅速捂住他的嘴,两个人在书柜后面发出剧烈的动静,德拉科无论如何都不能老实安静一点,哈利对此也有些苦手。推推搡搡间,一整个书柜被他们推倒在身后,顺带撞碎了装着几支郁金香的花瓶,轰隆的响声大约起了些作用让怀里的人镇定下来。哈利眼疾手快地拉着他起身,却发现窗外早就没了动静,追捕他的人似乎已经离开。
德拉科咬了一口哈利的手掌边沿,才总算从他的桎梏下逃离出去,瞪着那双灰色的眼睛无声地传达自己的逐客令。哈利完全没有功夫去理会他的意思,虚脱地直接坐在地上,就像连日以来终于得以放松一般连喘了好几口粗气。
“所以不对我做出解释吗?在毁掉我的玫瑰,我的书柜,我的花瓶以及美好闲暇的夜晚以后?”德拉科双手环抱在胸,挑了几下眉毛,或许刚刚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并且已经发生的事情此刻发怒也无法起到任何解决作用,他的内心反倒是前所未有的心平气和。
哈利沉默了半晌,他瞄了几眼德拉科,又垂下脑袋,灰心丧气地长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我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哈利说话的时候一直停停顿顿,还伴随着幽怨而又使人烦躁的叹气声,每说完一句话都要用力咽下一口唾沫,他的语言表达能力德拉科认为只能用差到极点来形容。待对方终于说完最后一个字,德拉科自行在脑海里总结了一下哈利刚刚说的那番没有逻辑句子结构不完整的叙述。
事情发生的时候是猝不及防的。
按照哈利的说法,他的日子平静而无聊,在救世主的光环逐渐销声匿迹于生活的各个角落时,他也只是一名普通的傲罗,为魔法部矜矜业业打工。今年年初刚晋升为傲罗司的司长,春天来应聘的人有许多,他从中挑选了一名各方面素质都不错的员工成为他的搭档。他们相处很愉快,那名搭档除了对魔药案件比较棘手以外,其余的工作都能妥善完成,两个人也算处理了不少大大小小的突发情况。就这样一直持续到9月,事情发生的转折点骤然将至——他们在一次调查的工作中,哈利突然袭击了自己的搭档,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至少对他释放了5次钻心剜骨。
因为对魔法部的人员使用了不可饶恕咒,哈利很快就被抓捕带到了法庭,判决的过程似乎并不理想,案件的追踪也待确认。但是根据上头的规定,他得先暂时关进阿兹卡班坐等最终结果出来,至于时日多久也没有精确的数字。
“我怎么可能一直留在那里?如果我不自己想办法自证清白或许永远也没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搞不好我会被关到死也说不定。”哈利气愤地撂起拳头用力砸了下地面,眼神满怀忧伤地望着远方,看起来像是迷失方向的旅人,“我拜托赫敏帮忙,才从阿兹卡班那种鬼地方逃出来。”
“噢那真是可喜可贺,所以你怎么不躲到泥巴……格兰杰那里去?或者你的红毛臭鼬的窝里?”
哈利向上瞥了他一眼:“你的说话方式仍然没有改变,看来战后吃的苦头不够多是吗?”德拉科哼了一声,他并没有在意,但还是于脸上浮出了些许怒容,哈利继续解释,“我当然去过他们那里,可是魔法部的人很快就找上门来了,因为我的缘故赫敏他们也被折腾得够呛……总之我不能继续待在他们身边了,那会惹来不少麻烦。”
“我明白了,所以你不忍心麻烦自己的朋友,但是却完全不介意来麻烦我,是吗?”
“我没那么想!但是目前躲在你这里确实是要安全一些,众所周知我和你的关系一直不好,他们不会特意来马尔福家搜查我的踪迹……”
“我可没有理由把你留在这里。”
哈利挠了下头发,他的性格一直比较浮躁直爽,要用嘴巴谈判的事情向来不擅应对,更何况现在是求助于往昔的死对头。但在战后的法庭上,哈利为马尔福一家作出了证明,这倒是提醒了他,或许用这件事可以当做请他帮忙的筹码。
“别忘了,你们本来是要被关进阿兹卡班的。”哈利提醒道,因为心里有了底气说话的时候声音不自觉放大了一些。
果不其然,德拉科的身体颤瑟了一下,尽管他仍然保持着肃穆的面容,惨白的肤色和毫无波澜的瞳孔在夜色下被照耀得清冷凄凉,但他眼神的踌躇还是明显被哈利全部捕捉到了。他的思绪在动摇,似乎也在衡量着利弊。哈利一点也不着急,他干脆放松地在地上盘起腿来,双手放在大腿上,定睛凝望着上方的人。
“……没想到圣人波特有一天会和我谈判。”德拉科笑了几声,他的声音听不出来其中暗藏的深意,“我可以暂时让你住下来,但是……”
“嗯?”哈利有预感,“但是”后面的转折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首先,你得睡在客厅,然后在马尔福庄园里,你什么都得听我的。”德拉科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地上盘腿打坐的人,他说得缓慢,语句清晰,就像生怕哈利没听懂他话语里每个字的含义。
哈利看起来愁容满面:“睡客厅我完全没意见,但是听你的?鬼知道你会让我做些什么。”
“噢,希望救世主可以搞清楚,主动权在我这儿,你是被动方,我所提出的要求并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而是你必须遵循的规矩。”
两个人霎时安静下来,夜晚的风把窗户吹得“沙沙”响,花园里的玫瑰在摇曳的瞬间落下的花瓣被吹拂进屋子里,刚好落于哈利的脚边。他知道和德拉科对峙没有任何意义,低下头看见那瓣花瓣,捡起来在指腹上摩擦了几下,仰起下巴仰望天花板,如同在一堆糟糕至极的决定里找到了一个似乎不难么糟糕的选项,他张开嘴深吸了几口气——
“…那就按照你说的那样做。”
“很高兴你开始明事理了。”德拉科解着自己衬衫的扣子,从脖子的纽扣开始依次往下解开,“我要去洗澡了,洗完澡以后我有喝红酒的习惯,希望你可以在我出来之前准备好,酒在橱柜里,啊对了,我只喝冰的,记得释放一个冰冻咒。”
“……”哈利还未来得及表达自己的不满,白色的衬衫劈头盖脸扔到他脸上,滑入他的臂弯里,衣服还带着德拉科身体的余温。他现在竟被对方当做家养小精灵对待,哈利抿了下唇,他咬了一下自己的腮帮,翻了个白眼,帮德拉科把衣服折叠起来。还好从小在德思礼夫妇家就做惯了家务活,哈利倒是在这方面手到擒来,他走到橱柜边上,拉开柜门,里面的酒都是他不认识的牌子。哈利并不经常喝酒,但偶尔可以去酒馆点一杯黄油啤酒,拿不准德拉科平常喝的是哪种,但既然所有的酒都放在这里了那么应该都是他经常会喝的类型。哈利从里面随便拿出一瓶,召来一个高脚杯,倒满以后也没忘记释放一个冰冻咒。
洗完澡以后,德拉科的头发湿漉漉的,他的身体还在冒着热气。看着哈利苦大仇深地坐在沙发上,脸色臭得像吃了一斤芨芨草。桌子一旁已经放好了载满红酒的杯子,他心情很好,径直走过去,端起来的时候杯面冰冰凉凉。
“过来,帮我擦一下头发。”德拉科甚至打了一个响指,这让哈利倍感屈辱。
“我不是你的家养小精灵,马尔福。”
“那你何不现在就挪动你高贵的双腿从我家大门滚出去呢?”德拉科的语气充斥着傲慢、不屑以及蔑视,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几乎没有正眼看过哈利一秒,“过来——还是不?”
哈利感觉能听到自己拳头握得咯吱响,仿佛每一步都踩在荆棘上,短短几步距离走得极为艰难。他在心里悲观地暗想,拜托马尔福帮忙的时候就无异于将自己的尊严从身体里剥离出来,撕碎了扔在地上任他踩着玩。干燥的毛巾被他泄愤一般抓握在手心里,用力揉着对方的头发。
“轻点,别像个巨怪一样抓弄我头发,它们用的护发精油比你现在的身价值钱多了。”德拉科小声抱怨了一句,身后的人充耳不闻一般我行我素着,他啧了一声,强调道,“如果你希望我现在就把你举报到魔法部,大可继续这么做。”
这句话有着某种威慑力,上方的男人确实力度小了许多。他认命似的细心为德拉科擦拭着头发根,将上面的水珠一一擦干,德拉科乖顺地低垂着脑袋,不说话也不做任何动作,当他静默无声时就像一个精致的人偶。手上的血管清晰可见,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浅灰色的眼睛盯着地板某一处,看起来如同在神游。头发似乎干的差不多了,哈利把毛巾揭下来,德拉科拿过红酒喝了一口。
“你准备在这儿待到什么时候?”他无所用心地提问。
“不知道,或许在魔法部再次找上麻烦以前,但是在那之前,我会尽力争分夺秒将这一切划上句号的。”话是这么说,但是哈利挫败的神情还是无法隐瞒分毫,他对当下的现状一筹莫展。
德拉科看了他一眼,晃了一下手里的杯子,沿着边缘抿了一小口,好像也陷入某个沉思里。
“真不敢相信,往日的救世主现在落魄得就像一只丧家犬。”意料之外的是,德拉科说出这句话时没有发出嘲笑,只是像陈述一个事实一样顺其自然地说出来。
“你爸爸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对了,你爸爸呢?”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才意识到马尔福家出奇得安静,偌大的庄园灯都没有开几盏,走廊可以说是一片漆黑看不到尽头。
“大战以后,他也没什么事情,刚好我妈妈也闲来无事,他们就去不同的国家旅游。”
“……还挺安逸。”
德拉科听完后笑了一下,他的眸子变得温柔起来,至少比起他们今日的初见来说柔和了许多。
“是啊,这也是我所希望的,他们现在什么都不用管了,可以尽情去享受生活。”
享受生活吗……哈利又突兀地联想到了自己的现状,倒不如说,自毕业以来他的生活就过得一塌糊涂。金妮和他分手了,就像幡然醒悟一般,她在和他分开以后迅速坠入了新的恋情里,发展得太顺利不出意外的话今年她就会和新的伴侣结婚。哈利完全能理解,因为比起她的现任来说,他作为男朋友一点也不及格。罗恩和赫敏同居到一起了,虽然偶尔还是会吵架但旁人都很清楚他们感情好得不行,如漆似胶地需要着彼此,那让哈利多少有些羡慕。霍格沃茨战后又重新装修了一遍,哈利时不时会去拜访一次,麦格教授现在是新的校长,在不忙碌的时候他们一起喝着咖啡怀旧着往事。生活虽然有些小插曲,但还是照着轨迹延续着,就和他叙述的一致:平静而又无聊。
赫敏提议过让哈利开始一段新的恋情,可是他无法随随便便就陷入一段新的关系中,事实上他是一个慢热且迟钝的人。并且哈利也有些搞不清楚他需要的是有人陪伴还是真的需要爱情滋润,虽然这二者互相融合,因为爱才去陪伴,或是因为陪伴孕育出爱;但他却又清晰明白,这二者也是不同的,若他只是害怕寂寞,那陪伴的对象是谁都可以,然而哈利又不是这么想的。他需要的是一个灵魂上能与他产生共鸣的人,是无需多余的言语就能给予他慰藉的人,换句简单的话来说,只要在那个人身边哈利就能感觉安心,疲惫的心灵将得到永恒的休憩。
待德拉科喝完杯子里的红酒,已经过去快30分钟了,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因为他们俩从没有像此刻这样,在不以尖锐的语言伤害对方为前提下只是如同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平心静气地交谈,所以彼此默契地保持着友好的交流氛围,不舍得打断,即使感到奇妙,却也新奇。
德拉科释放了一个报时咒,已经快十二点了,他缓缓起身,肩上的毛巾从上身滑落下来。
“额,你不应该给我条毯子什么的吗?”哈利的坐姿不太自然,他摆弄着自己的手指,仰起头看向德拉科的时候像一个不安分的小孩。
“哦对,毯子,普通的就行了吧?”
“毯子也有那么多分类?”哈利不解地望向他。
“丝质的或是鸭绒的,还有……”德拉科轻咳了几声,他感觉自己认真介绍的样子像是一个卖家居的推销员,“总之,普通的就行了,对吧?”
“是?”哈利还是保持着仰头的动作,他眨巴了几下眼睛,突然变得谨言慎行起来。
德拉科咕哝了一句,哈利仔细听才听清他说的是“傻宝宝波特”。
更深人静,夜莺也停止了歌唱,哈利睡在空落落的客厅,即使屋子里温暖四溢,窗外的风声还是给他带来了一些心理上寒冷的错觉。战前收集魂器的时候他曾东奔西走,有时候枕着个草堆就能睡着,所以并没有认床癖。但他此刻,尽管身体精疲力尽,阖上眼却仍然不能入梦。
虽然这件事他不能完全相信魔法部的效率,但是眼下的状况却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他的脑海里没有确切的方案。自己麻烦朋友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更何况赫敏也要为结婚做准备,想到这些,哈利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孤立无援一样。他蜷着身子,把毯子往上拉了一下。翻来覆去,又延展开来,调了一个稍微放松一点的睡姿,手臂盖在额头上。或许是夜晚的安宁,也或许是玫瑰园若隐若现的香气,哈利翻了一个身,顿觉困意来袭,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客厅正对着落地窗,秋日的暖阳还带着夏末的余温,虽然早已没有八月那么强烈,却仍然可以刺痛眼皮。哈利醒得很早,自工作以来,他就养成了早起的习惯。伸了一个懒腰,双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时打了一个哆嗦。找来拖鞋,他揉着脑袋,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意识到自己现在正住在马尔福庄园。这个事实比闹钟还好使,可以说是瞬间让他精神抖擞。德拉科似乎还没起,他以前上学的时候就喜欢赖床,在斯内普的课上迟到是常态,但奇怪的是即使是那个人也从来没有责骂过他,若迟到的是哈利,肯定会被罚站并且扣除学院分。
哈利凭感觉找到了德拉科的房间,驻足在他门口,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必要去叫他起床。但是他今日有别的计划,也不知道德拉科得一觉睡到什么时候,想到这里,哈利还是敲了几下门。里面没有回应,他观望了一下,门没锁,哈利小心地扭动门把手,门被轻盈推开。德拉科的床是白色的,他一点也没有醒来的迹象,整个人侧着身子露出半截身子在外面,腿夹着部分被子手里抱着另外一个枕头。哈利差点失笑出声,德拉科的头发因为奇怪的睡姿而凌乱纷杂。他走过去,轻轻拍着对方的肩膀,但还是不足以唤醒睡梦中的人。哈利干脆摇了几下,德拉科烦躁地因为他失礼的动作转了个身,再次窝进床单里,看起来像是一只蜷缩的猫。
“马尔福,醒醒,快起来。”哈利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小声说话,这样分明一点用也没有。
“嗯……”德拉科迟缓地睁开眼皮,他揉着眼睛,扭过头来看向哈利,意识还在朦朦胧胧。
“是我,哈利波特。”哈利强调了一句,“该起床了,马尔福。”
“波特……”他好像想起了什么,瞳孔内的焦点开始聚拢,然后一惊一乍地起身来,“——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哈利没忍住向上翻了一个白眼:“昨天不是说好的吗?我暂时留在马尔福庄园。”
姗姗来迟的记忆涌入脑海,德拉科霎时镇定下来了,他揉着自己的头发,哈利盯着他的发型。平日里被打理得顺滑流畅的头发现在东倒西歪,再加上德拉科睡觉喜欢蹭来蹭去、滚来滚去的,因为静电的缘故发尾的发丝都飘起来了。哈利很努力地咬着牙关才把笑声憋回去,德拉科醒来时的样子简直像是一只刺猬。
“那我也没说过允许你进入我房间!”
“如果你能早点起来的话就可以杜绝这种事情发生。”眼看德拉科的起床气愈演愈烈,他及时打住,转而询问其他事情,“早餐想吃什么?”
“你来做?”德拉科看起来很惊讶,他甚至都忘记了自己宝贵的发型乱七八糟这件事。
“至少我们当中得有一个人来完成这件事。”
“我才不做家养小精灵的活。”德拉科抱着怀里的枕头倒在了床头柜上。
“我可以做,但我得声明,我不是马尔福家的家养小精灵。”德拉科看起来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哈利已经走到了门边,他把门拉拢之前,指着自己的头发对金发的男生提醒道,“顺便一说,如果不想待会儿照镜子的时候把自己吓到你还是趁现在就整理下头发吧。”话音刚落,德拉科扔了一个枕头过去,刚好砸在门上,发出哐当的声音。
哈利熟练地煎着鸡蛋和火腿,顺带烤了两片吐司。他个人的口味是在上面抹花生酱,但翻遍了装调料的柜子最终还是没能找到,只好勉为其难用黄油凑合一下。最后他将土豆切成块儿撒上蒜蓉烘烤了五分钟,倒上过滤好的咖啡就算完工了。香味扑鼻而来,德拉科即使今天早上还装着一肚子火气,此刻也消失殆尽了。他从洗手池出来的时候一定是给自己释放了一个“容光焕发”,德拉科撩了几下发尾,拉开椅子坐下。哈利把早餐置于他桌前,德拉科看着冒着烟雾的黑黝黝的咖啡,眉头紧皱在一起。
“我不要这个。”德拉科推开了咖啡,“红茶呢?”
“我以为你早上和我一样都是喝咖啡的。”哈利还没来得及咽下第一口,他面露疑惑地歪了下脑袋。
“什么人会爱喝这个!我要红茶,波特——”
“额,我并没有沏茶,而且现在烧水也来不及了。”其实是来得及的,哈利可以用魔法加速升温的过程,可是“能做”和“想不想做”就是两码事了。他坚持自己的说法,不动声色地喝着自己的咖啡凝望着前方的男生。
德拉科瞪着他,瞪了至少有足足五秒,他从餐桌上起身来,自己走到厨房,翻出一大袋方糖还有一盒奶昔,不要命似的往咖啡里面加。哈利珍惜地喝着自己的咖啡,比起德拉科那杯早已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饮品来说,至少他手里的那杯还保留着咖啡豆的香醇。德拉科喝下一口加了很多糖的咖啡,叉起来一块儿土豆左看右看。
“你加了蒜在里面?”
“是,你也不爱吃蒜吗?”哈利咬着吐司问道。
“‘也’……?你身边除了我还有人不吃吗?”
“我搭档,他也不爱吃……不,应该是不能吃蒜,据说是因为过敏。”
德拉科咬了一口土豆,若有所思地说:“你还真了解他。”
“我们是搭档,会经常一起吃午饭。”哈利解释道,虽然这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更正一下,我不是不爱吃,但是这种东西吃下去嘴里会有一股味道,我很不喜欢。”德拉科只吃了两块儿,就转而对鸡蛋发起攻势。
“炭烤的话,蒜味不会特别明显。”哈利就像想起了什么,他喝下最后一口咖啡,认真地询问,“吃完饭以后可以陪我出去一下吗?”
“去哪里?”德拉科找来一份日报,开始搜寻上面有趣的内容。令他惊喜的是,头条就是关于哈利波特从阿兹卡班逃走的新闻,“这上面说你十恶不赦,哇哦,真是稀奇,明明以前还叫你救世主呢,现在就变成一个恶棍了,要我读给你听吗?”
“别看那个了,马尔福。”哈利伸手去抓日报,德拉科却是侧过身子抬高了拿报纸的手,眼神狡黠地眯起来。
“‘哈利波特是否还和神秘人保持某种关联?据说他曾经也是魂器之一’……你真该看看这个,他们可真是什么都敢往上说呢。”
“你真是有够无聊的,还读出来给我听。”
“噢我还以为你喜欢自己的名字被印刷在头条上呢,即使是这种内容。”德拉科津津乐道地看着日报,哈利好像说了什么,但他没有去理会,只是一心一意地看着关于救世主的丑闻。
“听着,一会儿我想去一趟圣芒戈,但我需要你帮忙。”哈利杵着额头,他看见德拉科还在专心致志地盯着日报上的内容,干脆趁其不备的时候直接一把夺了过来,“都说了别看这个了,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别像个撒泼的小孩一样,波特。”德拉科喝了一口甜到发腻的咖啡悠扬地说道。
“在咖啡里放糖和奶昔的人可没有资格叫别人小孩。”哈利撇了下嘴,他继续刚刚的话题,“所以你那边的答复如何?”
“你指什么?”
“和我一起去圣芒戈。”哈利着重在“圣芒戈”三个字上加强了语调。
“拜托别人的时候不是一般会加上敬语吗?”
“请——请和我一起去圣芒戈。”哈利真佩服自己的耐心,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用完。
“谁知道待会儿我会不会有其他事情。”德拉科嬉笑出声。
“噢别那么混蛋,马尔福。”哈利摇了下脑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让德拉科更加开心了,继续哀求道,“就当帮我一个忙。”
“既然哈利波特都开口求我了。”德拉科抽出纸巾抹了一下嘴唇,即使上面并没有油渍,他从早上开始到现在就没吃什么东西,“那我也不好意思拒绝,你说是不是?”
哈利在心里劝着自己冷静一点,先不要生气,至少比起接下来要说的事情而言,现在发怒还为时过早。他清了下喉咙,作出一副一丝不苟的神态:“到时候你走前面,我披着隐形衣跟在你身后。”
“真是个天才一般的主意呢。”德拉科耸耸肩膀无所谓地答复道,他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你爸爸还真是给你留了个好东西,对吗?”
“问题在于,隐形衣在我的房子里,然后……嗯,我的家被魔法部封锁起来了,那边看守还挺森严。”
“噢真是遗憾。”他幸灾乐祸地笑道。
“但好消息是,我知道有一条密道可以直通某个房间,然后我的隐形衣就放在我卧室正门的箱子里。不过即使躲过封锁,也有人在看守着,所以……”
“嗯哼?”德拉科挑眉看了一眼哈利,他饶有兴趣地又喝下一口咖啡。
“……我想了一个法子,马尔福,我认为你可以变成白鼬偷偷溜进去,然后帮我把隐形衣带出来。”
德拉科一口咖啡喷了出来,哈利赶紧拿起桌上的日报挡住才没有被波及。
他霍一下站起来,愤愤不平地怒斥:“想都不要想,我不会给你任何取笑我的机会!”
“我不会取笑你的,我发誓。”哈利及时制止住他的离开,焦急地作出解释,慌慌张张地继续说,“我真的非常需要那个东西,马尔福,在这件事情上我只能拜托你了。”
“那你应该在拜托我之前就想清楚我可不可能帮你这个忙。”德拉科恼羞成怒地拉开椅子,哈利却执着地挡在他面前,张开手臂作出一副拥抱的姿态来阻拦他的去向。这让德拉科更加愤怒,并且感到不甘心,他一直以自己的动物形态为耻,哈利拜托他这件事简直是在揭开过往的伤疤。
“真的,我永远不会以此来嘲笑你,如果你答应帮我了,过去的恩怨咱们就一笔勾销了。”
这句话大约起到了一些作用,德拉科也不急着离开了,他只是愣在原地。哈利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既然能使他动摇,那么按着那个方向劝慰或许是有用的,所以哈利只能继续建议:“你过去是挺讨厌的,给我惹了很多麻烦,但是在与伏地魔的对抗中,你也帮了我不少。我真的没那么讨厌你,不然现在也不会来找你帮忙。马尔福,我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至少过去的事情,我们就让他过去了,而且我现在就挺需要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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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年春天。
又到了招人的时节,哈利接过新人名单,快速翻阅着,突然眼前一亮,翻阅的动作停了下来,像是做好了决定。
“他已经来了吗?让他进来吧。”哈利笑着说道,他听见开门声,笑容完全收不住,比春日的暖阳还要明媚几分。
金色头发的男生穿着一袭白色的西服,他单手提着文件袋,向前走了几步,坐在正中间的位置上,翘起一只腿。
“自我介绍一下?”哈利握着笔,双手合十压在下巴上,他饶有趣味地看着前方的男生,没注意到自己的脚已经踩出一小段旋律。
“好吧,是直接来,还是走流程?”
“都行。”哈利笑出声。
德拉科将文件袋扔到他桌子上,然后坐回椅子上,放松地拉长腿,清了下嗓子:“德拉科·马尔福,应某个白痴丈夫的要求,来魔法部应聘傲罗司长的搭档一职,看在梅林的份上,让这该死的介绍早点结束行吗?”
“虽然态度恶劣。”哈利装模作样翻着他的个人档案,“但是他的丈夫推荐得没错,你确实对于魔法部来说是有用之才,所以勉强算你面试过关。”
德拉科听完白了他一眼。
哈利从座位上起身,走到他身边,在德拉科的脸颊上迅速偷走一个吻:“那么,要和我一起去吃午餐庆祝一下吗?”
“哇哦,你这就开始潜规则下属了?”德拉科捂着嘴笑起来,上午的阳光把他无名指上的戒指照耀得光彩夺目,哈利盯着他的手指有些出神。
他们饶了太远的路。
哈利还是会偶尔想起自己从阿兹卡班逃出来,和德拉科住在一起的日子,他当时一无所有,只有德拉科。他想,或许这是命中注定的,他们不论相距多远,都会因为爱而重逢。时至今日,他还是无法描述这份心情,就像他无法为德拉科作出定义。语言能表达的远远不及他们这么多年在一起的经历,那些已经在无声的漫长岁月里为此作出了满分的答卷。
“我是光明正大的。”哈利笑着说,“因为我爱你。”
德拉科的笑意变得温柔绵长,就像立春刚刚到来的雨,润物细无声,浇淋在哈利的心田上。他牵住自己丈夫的手,和他一起离开了办公室,门被轻轻扣上。
今日晴空万里。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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